1第1章 六博台前，一具尸体破了局刑狱司的空气，一如既往地混杂着血腥与腐臭，
足以让常人窒息。苏晚却面无表情，
纤细的手指轻巧地翻动着面前那具浮肿发紫的尸体——城南最大的赌坊老板，张三爷，
死得蹊跷，暴毙在自家密室。仵作老李头在一旁唉声叹气：“苏丫头，查出什么了？
上面催得紧，这节骨眼上，可别出乱子。”苏晚没理他，目光锐利如鹰隼，
精准地落在了死者蜷曲的指甲缝里。那里，有微不可察的黑色粉末。她用银簪轻轻刮下一点，
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松墨香。“死前，他在下棋。”苏晚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下棋？”老李头一愣，“谁不知道张三爷嗜赌如命，可他赌的是骰子牌九，
几时听说他会摆弄那劳什子棋盘？”苏晚直起身，
环顾这间除了奢华摆设外空无一物的密室：“不仅是下棋，还是生死局。看他额头青筋暴起，
双目圆睁，显然是情绪激动到了极致，心力交瘁而亡。”她顿了顿，补充道：“是六博棋，
而且，是被人用极为凶险的棋路逼死的。”周围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显然不信一个年轻女子能从几点粉末就推断出这么多。
一个平日里自诩棋道高手的赌徒衙役忍不住嗤笑：“苏仵作，验尸断案我等佩服，
可这棋局之事，怕是隔行如山了。还凶险棋路？难不成还能用棋子杀人？
”苏晚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走到墙角一张落了灰的矮几旁，
那里竟真的散落着几枚黑白棋子。她拂去灰尘，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将棋子一一拾起，
按照记忆中死者指甲缝粉末的残留量与分布，以及密室中细微的痕迹，
开始在想象中的棋盘上复原。“死者临死前三手，走的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虚空中点划，仿佛眼前真有一方激战正酣的棋局。
那赌徒衙役越听越是心惊，苏晚所说的几步棋，
竟隐隐暗合某种他曾听闻却未曾见识过的古谱杀招。“不可能！”他额头渗出冷汗，
“这种棋路，早已失传，你怎么……”“失传？”苏晚终于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那是你孤陋寡闻。”她素手一扬，“取棋盘笔墨来。”很快，
一方崭新的六博棋盘摆在众人面前。苏晚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执黑子：“我便是张三爷，
你来执白，我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死的。”那赌徒衙役本就心虚，被苏晚气势所慑，
硬着头皮坐下。“你若想赢，第一步，必走天元，抢占中宫。”苏晚落子，声如金玉。
赌徒依言落子。“第二步，你会试图分割我的阵型，走此位。”苏晚再落一子。
赌徒额上汗珠滚落，下意识便依着苏晚所说而动。不过十数手，赌徒衙役已是汗流浃背，
面色惨白。苏晚的每一步都仿佛算准了他的心思，不，
是算准了任何一个棋手在那种局面下的必然选择。而她的棋路，大开大合，步步紧逼，
看似处处生机，实则暗藏杀机，正是传说中的“围杀局”陷阱杀法！“啪！”最后一子落下，
苏晚淡淡道：“绝杀。张三爷便是这样，一步步踏入算计，最终心神崩溃，气绝身亡。
对手是个中高手，算准了他嗜赌不服输的性子，用这盘棋，要了他的命。”满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叹与抽气声。所有赌徒出身的衙役看向苏晚的眼神，
已然从轻视变成了敬畏。这女子，不仅验尸如神，棋道竟也如此恐怖！就在此时，
狱卒赵三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苏，苏姑娘，将军府来人了，请您即刻过府。”苏晚蹙眉，
将军府？赵三递上一封烫金请帖：“说是……请您前往协助验看一批伤兵，
顺道……参与军中战术推演。”苏晚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我一个女仵作，
去给将军们当陪衬？看他们运筹帷幄，还是去给伤兵收尸？
”她可不信那些眼高于顶的将军会真心请她一个女子参与什么战术推演。
老李头却在一旁悄声道：“丫头，这是个机会。将军府是什么地方？若能得了他们的青眼，
你在这京城，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扬名立身，不就图这个吗？”苏晚眸光微动。
扬名立身，她确实需要。她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一辈子只跟死人打交道的小仵作。“备车。
”她最终吐出两个字。前往将军府的马车刚拐过朱雀大街，便被几名劲装男子拦下。
为首一人皮笑肉不笑：“苏姑娘，我家尚书大人有请。”苏晚认得，
那是吏部王尚书府上的管事。王尚书的独子前几日醉酒坠马而亡，正是她验的尸。“何事？
”苏晚声音平静。管事凑近车窗，压低声音：“苏姑娘是聪明人。赌坊张三爷的案子，
还有之前一些案子的验尸文书，有些细节……尚书大人希望苏姑娘能‘灵活’处理。否则，
苏姑娘日后在京城的生计，怕是要受影响了。”***裸的威胁。苏晚掀开车帘，
清冷的目光直视对方，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尸体不会说谎。你家大人，
到底在怕什么？”管事脸色一变。苏晚不再理会，放下车帘，淡淡吩咐车夫：“走，
去将军府。”马车辚辚向前，留下王尚书的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却不敢在将军府的地界前真正动手。暗处的角落里，王尚书眯起眼睛，
淬着寒光的视线仿佛要将那马车洞穿。将军府邸，果然气派森严，与刑狱司的阴冷截然不同。
甫一踏入，便有军士引着她向内走，空气中隐隐飘来浓重的血腥气与草药味，
比刑狱司的更加新鲜，也更加……惨烈。苏晚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
或许才刚刚开始。2第2章 将军府里，一场验尸赢了初见苏晚踏入将军府时，
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草药味扑面而来，让她微微蹙眉。李副将引着她穿过前厅，
直奔后院临时搭建的伤兵营。一排排伤兵躺在简陋的草席上，***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痛苦。苏晚的任务，
便是协助查验这批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重伤员的伤口情况，以便军医对症下药。
她在一众伤兵中穿行，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或因高热而泛红的脸。最终，
她的视线落在一个年轻士兵身上，他背心中箭，箭羽已被折断，只留下半截箭杆露在外面。
军医刚处理过，简单包扎，但血迹依旧不断渗出。“把他翻过来。”苏晚的声音清冷，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李副将示意两个亲兵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士兵翻了个身。
苏晚蹲下，细细查看那箭伤。她没有立刻去碰触箭杆，而是先观察箭头周围的皮肉。
伤口边缘有些微的红肿，不像是新伤，更像是被什么反复摩擦过。她又凑近，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再看那渗出的血迹，并非单纯的涌出，而是在某一侧有明显的拖拽痕迹，
血痕凝固的方向也十分诡异。“战场记录，此人是在何处中箭？”苏晚头也不抬地问。
李副将连忙翻看手中的记录：“南山遭遇小股敌军伏击，我方将士奋勇突围，
此人乃突围时中箭。”苏晚的指尖轻轻划过士兵背部干涸的血痕，
又比对了一下箭头的锈迹和伤口边缘的磨损，“不对。这箭头锈迹陈旧，绝非新箭。
伤口边缘的挫伤，以及这血痕的方向，都表明他中箭后曾从高处坠落，
并且被人在地上拖行过一段距离。若是突围中箭，伤口不该是这样。
”李副将一愣：“苏姑娘的意思是……”苏晚站起身，眸光锐利如刀：“敌军在南山设伏，
并非为了全歼我军小股部队，那只是诱饵！他们假意败退，引诱我军追击，真正的杀招，
恐怕是在山崖之下！此人，是跌落山崖后，又被敌军俘虏拖行，或许是趁敌不备逃了出来，
或是被我军后续部队救下。”她顿了顿，声音更沉，“我怀疑，敌军采用了一种新的阵法，
以‘假撤退’为核心，引君入瓮！”“什么？！”李副将大惊失色，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若真如苏晚所言，那他们之前的战报判断就完全错了，这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甲胄摩擦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一名亲卫快步入内通报：“将军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玄甲，
尚未卸去征尘的高大身影已带着一股沙场的凛冽杀气跨了进来。
正是刚刚凯旋归来的大将军顾昭。他目光如电，扫过院内情景，最后落在苏晚身上，
声音沉稳有力：“本将军听说，有人凭着验尸的手段，看破了战局？
”李副将连忙上前：“将军，这位是苏晚姑娘，她……”顾昭抬手止住他，
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晚，带着审视与不容错辨的轻慢：“区区女子，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战场凶险，岂是尔等闺阁妇人凭借臆想就能揣测的？”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唇边甚至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将军此言差矣。我并非臆想，而是依据事实。
若将军连尸体和伤口都不会‘看’，连最直接的线索都分辨不清，又谈何领兵打仗，
决胜千里？”“放肆！”顾昭身后的亲兵怒喝。顾昭却摆了摆手，怒极反笑：“好！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本将军戎马半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顶撞。既然你如此自信，
本将军今日便与你赌上一局，如何？”“赌什么？”苏晚挑眉。“六博。
”顾昭若本将军输了，便允你所求，让你参与军情分析，如何？”“一言为定。
”苏晚干脆利落。六博棋盘很快在院中石桌上摆开。顾昭身经百战，棋风亦如其人，
凌厉霸道，开局便攻势如虹，步步紧逼，仿佛要将苏晚一举扼杀在棋盘之上。
周围的将士们都为苏晚捏了一把汗，这女子怕是要输得很难看了。苏晚却是不慌不忙，
纤细的手指捻起棋子，看似节节败退，防守得滴水不漏。顾昭的攻势虽猛，
却始终无法突破她的最后防线。就在众人以为苏晚只能勉力支撑时，第三轮，局势陡转。
苏晚一枚棋子落下，如神来之笔，看似随意，却恰好截断了顾昭一条重要的通路，
同时对他的主力形成合围之势。正是兵法中的“断粮道，断归路，而后围杀”！
顾昭盯着棋盘，久久不语。他原本强势的棋路被苏晚这一子彻底打乱，进退维谷，
已然是死局。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气，看向苏晚的眼神中，轻慢尽去，多了几分复杂与惊异，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你这思路，倒有几分战场谋略的影子。
”苏晚收回落在棋盘上的目光，冷淡地迎向他：“将军输了便是输了。战场之上，
可没有‘如果’和‘倒有几分’。”“说得好！”顾昭竟朗声一笑，
那笑声中带着沙场男儿特有的豪迈，“本将军愿赌服输！从今日起，你便在府中暂住，
协助军务。”他转头对李副将道：“给她安排一处清静院落，府中行走便宜行事。
”李副将连忙应下，看苏晚的眼神已全然不同，充满了敬佩。待众人散去，
苏晚回到李副将为她安排的临时住处，她那贴身丫鬟小桃早已焦急等候。一见苏晚，
小桃便红着眼圈扑了上来，趁着送上早已备好的伤药和替换衣物的间隙，
飞快地在她耳边低语：“小姐，刚刚得到消息，朝中似乎有些不利于您的动静，
您在将军府千万要小心些！”苏晚接过药瓶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深沉了几分。
朝中……果然还是不肯放过她么？白日的喧嚣与紧张渐渐落幕，夜色渐浓。
将军府的灯火却比往日更亮了些，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两倍，
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苏晚刚换下那身沾染了血腥与药味的衣衫，
还未来得及梳洗，门外便传来了甲胄摩擦的轻响，一名亲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恭敬却带着一丝急切与不容置疑：“苏姑娘，将军有请。”3第3章 夜谈军帐，
一盏油灯照出心事夜已深沉，寒意透过营帐的缝隙，无孔不入。
苏晚刚被亲兵从临时安置的帐篷里“请”了出来，一路疾行，心头七上八下。
主帐内灯火通明，却压不住凝重的气氛。顾昭一身玄色劲装，负手立于沙盘前，眉头紧锁，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将军，苏姑娘到了。”亲兵低声禀报。顾昭转过身，
锐利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苏姑娘，深夜叨扰，事关紧急。
”他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一个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条的俘虏，“此人是敌军斥候，
刚被擒获。他的供词，你来听听，看看有无蹊跷。”苏晚定了定神，
示意一旁的书记官开始复述。那俘虏呜呜咽咽，书记官连蒙带猜，说得断断续续。
苏晚凝神细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俘虏因挣扎而***的手腕，瞳孔骤然一缩！那手腕内侧，
竟有一枚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色刻痕，像某种符号，
又像……六博棋盘上的某个特定标记！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将军，
此人手腕上的刻痕，酷似六博棋盘上的符号！我怀疑，
敌军极有可能利用六博棋路来传递战术指令！”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是一愣。顾昭闻言，
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几步冲到俘虏面前，一把扯开他另一只手的衣袖，果然，同样的符号，
只是位置略有不同！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立刻！将近几次作战的舆图全部取来！
”数张巨大的舆图在长案上铺开，顾昭与苏晚并肩而立。苏晚深吸一口气，
回忆着那些经典的六博棋局：“将军请看，若将此山谷视为棋盘‘枭’位，
敌军上次佯攻后迅速从此路撤退，正合六博棋谱中‘金蝉脱壳’之局。再看此处隘口，
他们放弃固守，反而分兵两翼迂回，这与‘双龙出水’的棋路不谋而合！
”顾昭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抓起一支炭笔，在舆图上飞快勾勒。随着苏晚的解说，
一条条看似毫无关联的敌军行动轨迹，竟真的与六博棋路高度吻合！敌军的撤退路线，
分明就是棋盘上的杀招与避险之法！“好，好一个六博阵！”顾昭一拳捶在案上，
眼中既有恍然，更有怒意。这一夜，主帐内的灯火彻夜未熄。两人从棋局推演到战术部署，
从俘虏身上不起眼的细节分析到敌军可能的布阵习惯。苏晚的冷静敏锐与顾昭的果决善战，
在一次次思维碰撞中，让彼此对对方都生出了几分刮目相看。
顾昭捧着苏晚匆匆取来的几本六博棋谱，眉头紧锁，又时而恍然，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那专注的神情，竟让苏晚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吸引力。看着他埋头苦思的模样，
苏晚忍不住唇角微弯，调侃道：“看来，百战百胜的顾大将军，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顾昭闻言抬眸，帐内灯火摇曳，映得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闪烁，
他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你懂的，我想更懂。”这突如其来的暧昧，让苏晚心头一跳，
脸颊微热，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翌日清晨，天色微明。小桃端着热水和早点进来，
脸上却带着一丝慌张：“小姐，不好了！”她压低了声音，凑到苏晚耳边，“我刚听说，
林远林参军昨夜派人偷偷搜查了您的住处！像是在找那份您之前提及的‘伪造棋局密信’！
”苏晚心中一凛，林远果然不死心。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副将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面色凝重：“将军，苏姑娘！昨夜巡查时，
在营地外围发现数道可疑人影，行踪诡秘，恐是敌军细作已经混入军营！”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顾昭面色一沉，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全营加强戒备，严查所有出入人员！
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布置完毕，他转向苏晚，声音沉稳有力：“你帮我破此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