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顾家内院深处，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
顾妄言正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指腹下凸起的枪茧与温润的瓷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杯中是上好的碧螺春，热气氤氲，却融化不了他眼底那片终年不化的寒冰。
三天前，他从南疆那片湿热的丛林里爬出来，军靴上暗红的血渍早己干涸成铁色。
任务失败的沉重像是热带雨林里的藤蔓，死死缠着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洗不尽的血腥仿佛钻进了骨缝一般，洗不净。
他带着一身疲惫，悄然回到了这座阔别己久的城市。
这个他从未对战友提及过的、属于"顾小少爷"的家。
他是江城首富——顾万堂又爱又恨的小儿子，是江城里闻名遐迩的混世魔王，是性格纨绔却又家世显赫的顾家小少爷。
跑车钥匙总是串成圈甩在掌心，Omega的情书也总是能堆满整间书房。
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是江城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却无人知晓，过去五年里，他并非如家人宣称的那样在国外留学深造，而是隐瞒身份，加入了一支代号"雪鹰"的特殊行动队。
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强悍的实力，以及在审讯室里能让最顽固的俘虏崩溃的手段，才一步步坐上了13梯队队长的位置。
那支队伍执行的任务，从来都是刀刃舔血，九死一生。
而他顾妄言，更是以"冷血阎罗"的名号，在暗网悬赏榜上居高不下。
S级Alpha的强悍体质和梅子酒味的信息素，在战场上是他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可靠的屏障。
然而，再锋利的刀也有卷刃的时候。
那一次，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他们像掉进陷阱的困兽，被十倍于己的敌人围剿。
13梯队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活着，带着满腔愧疚和挫败，回到了这个他曾以为永不会再踏足的"避风港"。
顾妄言垂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三哥了，那个总把好吃的让给他的糙汉，那个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的三哥。
记忆里的面容己经开始模糊了，可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三哥走时牵他时的温度。
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少爷！
顾小少爷！
他真在家呀！
"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内院的宁静，伴随着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三个同样衣着光鲜、气质张扬的年轻Alpha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赵家小儿子——赵磊。
他穿着亮片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手腕上的金表随着动作晃得人眼花。
他一把推开了半掩的梨花木门，在看见端坐的顾妄言时，眼睛瞬间一亮，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带着古龙香味的胳膊重重拍在顾妄言肩上："我说，顾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这都多少年了，一声不吭就出国，又一声不吭的回来，而且也不通知兄弟们一声，够不够意思？
"跟在他身后的是李家双胞胎，李辰和李峰。
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潮牌卫衣，李辰的左耳朵上挂着三个银环，而李峰的右嘴角有颗小小的痣。
他们一左一右的靠过来，脸上还挂着纨绔子弟特有的熟稔笑容。
"就是就是，"李辰晃着腿嚷嚷道。
随着他的动作，银环碰撞发出细碎的响，"我们哥俩听说你回来，鞋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
“所以怎么样？
在国外玩得爽吗？
巴黎的舞会是不是真像电影里那样？
""对呀，"李峰则凑得更近，右嘴角的痣随着说话的动作跳动。
"快跟我们说说，在国外有没有勾搭个金发碧眼的Omega？”
“我打赌肯定有，以前在江城就属你最招Omega喜欢了，那情书多得简首都能当柴烧。
"顾妄言闻言抬眸，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有些失神。
他们是他年少时的狐朋狗友，是曾经在江城里和他一起在赛车场飙车、在酒吧里一同烂醉的伙伴们。
曾经，他也和他们一样，纨绔，肆意，是个能用香槟浇花、能把Omega的情书当作废纸烧的混球一个。
可如今，掌心上薄薄的枪茧还在隐隐作痛，喉间似乎也还能尝到血的腥甜。
他到底是变了。
顾妄言扯了扯嘴角，笑容却像生锈的齿轮般僵硬："回来了。
玩得……还行。
"他无法向他们解释"国外"的真实情况。
那些黑暗、血腥、生死一线的事情，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世界，也是他们够不到的世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变得如此陌生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行了，行了，顾少，你可别再装深沉了。
"赵磊一把拉起他，指尖触到对方手臂时，明显愣了下。
奇怪，这肌肉线条怎么硬得像石头？
他甩甩头没多想，"我们郁知道，刚回来肯定闷得慌。”
“走走走，哥几个带你去filt酒吧坐坐，给你接风洗尘！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狎昵，"听说那儿新来了几个Omega调酒师，信息素可是你最喜欢的奶糖味，勾人得很……"顾妄言本能地想挣开，虎口处的旧伤却在杯沿旁隐隐作痛。
任务失败的画面像是坏掉了的电影在反复播放着，小林最后对他说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眉心。
他没任何心情去花天酒地，他这次回来，也是想为兄弟们报仇，还有调查清当年的那件事。
"不了，我有点累……"顾妄言连忙摆手拒绝。
"累什么累！
"赵磊却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外走。
"男人哪有喊累的？
当年你可是能喝翻三个洋鬼子的狠人，现在别告诉我，你出国喝牛奶喝怂了？
"一旁的李辰也跟着起哄："就是！
就是！
今天必须去，不然就是不给我们哥几个面子！
""对呀，顾少，我们哥几个听说你回来后，高兴都来不及呢！”
“没事我请客，今天我们几个不醉不归！
"李峰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你小子，难得大方一回。”
赵磊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便往外面拽。
顾妄言看着他们热情洋溢的脸，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或许，就这样，醉一场也好，至少能暂时麻痹那些沉重的情绪。
他沉默地任由他们簇拥着走出顾家大门，坐上了赵磊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