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变·替身新娘七月的天,娃娃的脸。方才还是烈日当空,转眼间已是乌云压顶,
山雨欲来。盘山公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缠绕在墨绿色的山峦之间。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以平稳的速度行驶着,与车内低气压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后座上,
沈清澜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
加上即将到来的、关于寻找失散多年妹妹的重要会面,让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的她,
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她按下车窗按钮,微带着泥土气息的山风涌入,稍稍驱散了车内的沉闷。
妹妹……那个只在模糊照片和父母零碎话语中存在的至亲,今天终于有了确切线索,
指向这个偏远的南方山村。只要想到可能即将重逢,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便被触动,
连带着对车窗外略显荒凉的景致,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情怯。然而,这片刻的温情与松懈,
却成了致命的破绽。就在车辆即将驶入一个急转弯道时,
对面车道一辆原本正常行驶的重型卡车,毫无征兆地猛然加速,如同脱缰的野兽,
冲破隔离带,直直地朝着迈巴赫撞来!“小心!
”司机老张的惊呼与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巨响混杂在一起,瞬间撕裂了山间的宁静。
巨大的冲击力将迈巴赫狠狠撞向路边护栏,坚固的护栏在可怕的力道下变形、断裂。
车子如同断线的风筝,翻滚着,坠下陡峭的山坡…………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带着冰冷的刺痛感,唤醒了沈清澜一丝模糊的意识。
痛……全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组一般,无处不在叫嚣着疼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红与黑暗,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略显尖利的女声。“哎呦喂!
这……这咋还有个车摔下来了?造孽哦!” “喂!姑娘?还活着没?
”一张布满皱纹、写满精明与算计的脸凑近了模糊的视线。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农村妇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打着一把破旧的雨伞,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扭曲变形的车厢里看。
当她的目光触及沈清澜那张即便沾染血污、也依旧难掩精致轮廓的脸时,
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先是惊吓,然后是惊讶,最后,
定格为一种近乎狂喜的、诡异的光。“像……真像啊……”妇人喃喃自语,
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沈清澜想开口询问,想求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
是在一个昏暗、简陋的土坯房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沈清澜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头上缠着粗糙的布条,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她……是谁?这里……是哪里?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水洗过的沙滩,
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信息残留。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用力回想,
却只换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哎哟,闺女,你醒啦?
”那个在车祸现场出现的妇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了进来,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容,
“你可算醒了,都昏睡两天了!可把大娘我担心坏了!”“你……是谁?
”沈清澜的声音干涩沙哑,“我……又是谁?”妇人,也就是林翠花,眼睛瞬间一亮,
脸上却做出悲悯的表情:“造孽哦,肯定是摔坏脑子了。闺女,你别怕,我是你养母,
林翠花啊!你叫林晓月,是咱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林晓月?
沈清澜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微弱地***,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名字。
可是,空荡荡的记忆让她无从辩驳。“那……我怎么会受伤?”“唉,别提了!
”林翠花一拍大腿,开始编织早已准备好的谎言,“你上山采药,不小心从坡上滚下来了!
幸亏我发现得早,不然你这小命可就交代了!”她将药碗塞到沈清澜手里,眼神闪烁:“快,
把药喝了,好好养伤。养母还指望你过上好日子呢……”接下来的几天,沈清澜或者说,
“林晓月”就在这个破败的家里“养伤”。林翠花对她还算客气,
但那种客气里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和算计。
她反复给沈清澜灌输着关于“林晓月”的一切——家里多穷,她多懂事,
以及……一桩即将到来的、“天大的好事”。“晓月啊,你的好运气来了!”这天,
林翠花兴冲冲地跑进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镇上的傅家你知道吧?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户人家!他们家那个独苗少爷,傅云洲,病了有好些年了,
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这不,傅老太太信佛,找人算了卦,
说要找个八字相合、水命的姑娘冲喜,这病才能好!”她拉着沈清澜的手,
力道大得几乎捏疼她:“巧了不是!你的八字就跟傅少爷天造地设!傅家已经派人来定下了,
过两天就来接你过去!只要你嫁过去,那就是傅家的少奶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咱们家也能跟着沾光,你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钱可就有着落了!”冲喜?
嫁给一个病重垂危、素未谋面的人?沈清澜心底涌起强烈的排斥和荒谬感。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林翠花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连哄带吓:“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可别犯傻!傅家那边已经定了,
由不得咱们反悔!你乖乖准备做新娘子就好!”反抗是无效的。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失去记忆的她,如同无根的浮萍,根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两天后,傅家的人来了。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一辆黑色的、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气氛压抑的轿车,
以及两个面无表情、穿着体面的中年妇人。她们审视货物般的目光在沈清澜身上扫过,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模样倒是周正,就是这身子骨,
看着弱了些。”其中一个妇人淡淡开口。林翠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不弱不弱!
我们晓月可能干了!就是前些天摔了一下,还没好利索……冲喜要紧,
不敢耽误傅少爷的病情!”没有仪式,没有祝福。
沈清澜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却并不十分合身的红色旗袍,像一个人偶般,
被林翠花和傅家的妇人半扶半推地塞进了车里。车子驶离破败的村庄,驶向未知的深山老宅。
窗外景色飞逝,从田野变为茂密的丛林。最终,
一座占地极广、白墙黛瓦、气势恢宏却又透着一股森严古旧气息的庄园,出现在视野尽头。
高耸的围墙,紧闭的朱漆大门,仿佛一只蛰伏在深山中的巨兽。这就是傅家。
车子从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入,停在一个僻静的院落前。沈清澜被引着,走过曲折的回廊,
廊下悬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着廊柱上斑驳的漆画,
更添几分诡异。最终,她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少爷喜静,不喜欢人打扰。少夫人,
您自己进去吧。”引路的妇人语气平板地说完,微微躬身,便迅速退下了,
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沈清澜独自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与茫然。
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房间很大,布置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冷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内室的雕花木床上,
半倚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五官深邃立体,眉眼如画,本该是极其俊美的长相,却因久病而显得异常消瘦,唇色浅淡,
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然而,最让沈清澜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幽深、极其锐利的黑眸。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她,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像盘旋在高空的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与审视,
仿佛能穿透她身上这身可笑的红色旗袍,看进她空洞茫然的灵魂深处。被他这样注视着,
沈清澜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贸然闯入他人领地的、彻头彻尾的冒牌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一片沉寂与药香中,
开始了它荒谬而不可预知的转动。2 初探·病榻疑云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以及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傅云洲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沈清澜身上,
带着审视的重量。她穿着那身不合时宜的红色旗袍,站在门口,像一株误入幽暗深谷的植物,
与这满室的药香和沉寂格格不入。她低垂着眼,试图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无措。“过来。”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
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却奇异地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清澜依言,挪动脚步,
走到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让她下意识地轻轻蹙了蹙眉。“抬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冰冷,
但在近距离的对视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探究。“林晓月?”他念出这个名字,
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沈清澜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依旧陌生。
她只能凭借林翠花灌输的信息,轻轻“嗯”了一声。“村里人说你安静、怯懦。
”傅云洲缓缓说道,目光掠过她即便刻意收敛,
也挺直的背脊和那双虽然茫然却不失清亮的眼睛,“看来,传言未必可信。
”沈清澜心头一紧。她不知道真正的林晓月是何模样,只能含糊道:“人……总是会变的。
”傅云洲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耗费他极大的精力。
他微微侧过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几乎是本能,
沈清澜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和药碗,脚步下意识地上前,
伸手探了探水杯的温度——凉的。她又看向那碗黑褐色的药汁,凑近了些,
不动声色地嗅了嗅。黄连、黄芩、附子……几味猛药的气息混杂,
主要是清热祛邪、回阳救逆的路子,用于急症危症。但傅云洲的病象,看似虚惫至极,
脉象她虽未诊,但观其气色神态却隐隐透着一股沉疴痼疾的滞涩,与这汤药的急攻之象,
似乎……有些微妙的不符。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源头。她只是觉得,
不该给如此虚弱的病人用这般虎狼之药。“水凉了,对肠胃不好。”她拿起水杯,走到桌边,
将冷水和热水壶里的水兑成温水,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那碗药上,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言,只是将温水递到他手边。
傅云洲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眼神微动。一个山村长大的姑娘,
会如此自然地注意到水温这种细节?而且,她刚才审视药碗时那一闪而过的专注和疑虑,
绝不是一个懵懂村姑该有的眼神。他没有接水,只是重新看向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以后,
你就住在这里。傅家规矩多,没事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要去东边的院子。
”他的话语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和警告。沈清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现在的处境,
如同迷雾行舟,少说少错,不动最安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一个穿着素净、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端着一碗新的汤药走了进来。她是傅老太太身边的老人,
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妈,专门负责傅云洲的饮食起居。周妈看到站在床边的沈清澜,
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直接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替换了之前那碗:“少爷,
该用药了。”“放着吧。”傅云洲语气淡漠。周妈也不多言,目光扫过沈清澜,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少夫人,少爷需要静养,您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
没事就不要打扰少爷休息了。您的日常起居,会由小梅负责。”她说完,微微躬身,
便退了出去,态度恭敬却疏离。沈清澜站在原地,
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家族内部无形的壁垒和冷漠。她这个“冲喜”新娘,在所有人眼中,
大概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带着晦气的符号。傅云洲没有再理会她,似乎极其疲惫,
闭上了眼睛。沈清澜默默地退到房间一角的椅子上坐下,环顾这个陌生而压抑的环境。
她看着床上那个病弱的年轻男子,又想起林翠花那算计的嘴脸,以及傅家下人冷漠的眼神。
失忆带来的恐慌依旧存在,但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却在她心底慢慢滋生。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从今天起,她是“林晓月”,是傅云洲名义上的妻子。想要在这里活下去,
弄清楚自己的过去,或许……眼前这个病弱的男人,是她唯一可以观察和依靠的“同盟”?
尽管这个同盟,目前看来如此脆弱和不可捉摸。夜色渐深,烛光摇曳。沈清澜靠在椅背上,
毫无睡意。傅云洲偶尔压抑的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听着那咳嗽声,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碗汤药的气息,那份违和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他的病,真的只是简单的沉疴难起吗?这个疑问,悄然种下。
3 暗流·黑莲初现接下来的几天,沈清澜过着近乎被软禁的生活。
活动范围仅限于她与傅云洲共同居住的“清晖园”。丫鬟小梅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性子怯懦,问三句答不上一句,只知道按吩咐做事。周妈每日定时送来汤药和饮食,
态度永远是不冷不热,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傅云洲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或闭目养神,
清醒时也极少与她交流。沈清澜乐得清静,她利用这段时间,默默观察着园子里的一切,
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着傅家的信息,也仔细留意着傅云洲的病况。
她发现自己对药材、病理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那碗每日送来的汤药,
她总能嗅出其中几味主要的药材,并且那份关于药不对症的疑虑,日益加深。这天上午,
天气稍霁,久违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沈清澜征得傅云洲他当时醒着,
只淡淡点了下头的同意后,想在院子里稍微走动一下。清晖园不大,但布置得颇为雅致,
假山、鱼池、几丛翠竹,只是缺乏打理,显得有些荒疏。她刚走到回廊下,
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清脆娇俏的笑语声。“听说云洲哥哥院里新来了位妹妹,
我这做表妹的,特地过来瞧瞧,给妹妹解解闷儿!”随着话音,
一个穿着淡粉色洋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生得明艳动人,柳眉杏眼,顾盼间自带一股风流姿态,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目光扫过沈清澜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轻蔑。这就是苏婉晴,傅云洲姑姑的女儿,
一直寄居在傅家,心思昭然若揭。“这位就是晓月妹妹吧?”苏婉晴走到近前,
亲热地想去拉沈清澜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苏婉晴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
眼底却冷了一分,“果然是个水灵的人儿,难怪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妹妹从乡下来,
对这府里的生活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姐姐说。”她语气亲昵,
话语里却句句带着“乡下人”的刺。沈清澜垂下眼睫,模仿着记忆中林翠花那种畏缩的样子,
低声道:“劳苏小姐挂心,一切都好。”“哎,叫什么苏小姐,多见外,叫我婉晴姐姐就好。
”苏婉晴掩口轻笑,目光四处流转,“云洲哥哥呢?今日气色可好些了?
我特意炖了参汤过来。”“少爷刚睡下。”沈清澜依旧低眉顺眼。
“哦……”苏婉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又笑道,“那就不打扰他了。妹妹初来,
想必对家里还不熟悉,不如姐姐带你到处走走?也认认人。
”沈清澜想起傅云洲“不要随意走动”的警告,正要婉拒,
苏婉晴却已经热情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这次没让她避开,
半强迫地拉着她往外走:“走吧走吧,都是一家人,怕什么。
”苏婉晴带着她在傅家大宅里穿行,看似热情介绍,实则处处设陷。“这是藏书阁,
里面有不少珍本古籍,妹妹想必是……不太感兴趣的。” “那边是琴房,
我平日无事就在那里弹弹琴,妹妹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呀,虽然……入门是难了些。
” “哦,小心脚下,这门槛高,妹妹从乡下来,走不惯这种路吧?”每一句看似关怀的话,
都在刻意强调彼此身份的云泥之别。沈清澜始终沉默着,偶尔点头,
或简短地回应“嗯”、“谢谢”,一副怯懦木讷、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这反而让苏婉晴更加得意,言语也越发不加掩饰。走到一处水榭,
苏婉晴指着池中的锦鲤:“妹妹你看,这锦鲤多漂亮,是云洲哥哥以前最喜欢的。
可惜啊……”她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瞥了沈清澜一眼,“物是人非喽。”就在这时,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来,对着苏婉晴耳语了几句。苏婉晴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笑容,
对沈清澜道:“妹妹,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你自己先逛逛,记得回去的路吧?
可别在这大宅子里走丢了,让人看笑话。”说完,也不等沈清澜回答,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沈清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那副怯懦的表情慢慢收敛,眼神恢复了一片清明冷静。
苏婉晴这种级别的挑衅,在她空白的记忆里,似乎都激不起太大的波澜。她只觉得有些无聊。
她没有理会苏婉晴“自己逛逛”的建议,凭着来时的记忆,准备返回清晖园。
在经过一处月亮门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隐约有“少爷”、“药”、“分量”等字眼。她脚步一顿,正想细听,
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立刻噤声。沈清澜若无其事地快步离开,
心中那份关于傅云洲病情的疑云,却更加浓重了。回到清晖园,傅云洲已经醒了,
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她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问道:“出去了?”“嗯,苏小姐来过,
带我去走了走。”沈清澜如实回答。傅云洲放下书,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半晌,他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她倒是热心。
”沈清澜没有接话,只是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温水。在递过去的时候,
她状似无意地轻声说:“回来时,听到有人在月亮门那边说话,好像……提到了药。
”傅云洲接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但瞬间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没有追问,只是接过水杯,淡淡“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但某种无形的默契,或者说,对潜在危险的共同感知,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建立。
4 金手指·妙手回春又过了几日,傅家表面依旧平静,但沈清澜能感觉到暗流涌动。
苏婉晴时不时会来“探望”,言语间的讥锋愈发明显。周妈送来的汤药,沈清澜暗中留意,
发现每次煎药送来的,都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似乎对药渣的处理也格外谨慎。
傅云洲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靠在窗边看一会儿书,坏的时候则昏睡不醒,
呼吸微弱得让人心惊。这天傍晚,天色阴沉,闷雷滚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傅云洲午睡后醒来,脸色比平日更差,咳嗽也频繁起来。沈清澜给他倒了水,看他喝下,
手指无意中碰到他的腕间,那冰凉的触感和紊乱微弱的脉搏让她心头一沉。
“要不要请周妈或者医生来看看?”她忍不住问道。傅云洲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老毛病,
熬过这一阵就好。”他闭上眼,眉头因痛苦而紧蹙。然而,情况急转直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傅云洲突然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苍白转为骇人的青紫色,
他抓着胸口的衣襟,似乎喘不过气来,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傅云洲!
”沈清澜心头巨震,立刻上前扶住他。他的身体冰冷,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冷汗,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来人!快来人!”沈清澜朝门外疾呼。小梅闻声跑进来,一看这情形,
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周妈也很快赶来,看到傅云洲的样子,虽然强自镇定,
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慌乱:“快!快去请李大夫!”有人飞奔而去。但沈清澜知道,
从傅家到镇上请医生,来回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以傅云洲现在的情况,恐怕等不及!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怎么办?怎么办?突然,
的脑海——急性喘促、面色青紫、汗出肢冷……此为阳气暴脱、痰瘀闭窍之象……当务之急,
回阳固脱,宣痹开窍……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猛地看向周妈,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肯定:“周妈,家里有没有老山参?要年份足一些的!另外,
立刻去取几粒苏合香丸,或者安宫牛黄丸!快!
”周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命令口吻的气势镇住了,愣了一下:“少夫人,
这……”“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沈清澜厉声道,那双平时总是低垂掩饰的眼睛,
此刻迸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周妈被这眼神慑住,
竟下意识地应了声“是”,转身匆忙去取药。沈清澜又对小梅喊道:“小梅,去打盆热水来!
再找些干净的布巾!”她则迅速将傅云洲放平,解开他领口的扣子,保持呼吸道通畅。
她的手指精准地按上他胸前和手臂的几个穴位,用力揉按,试图***他的生机。
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周妈很快取来了切好的参片和一颗安宫牛黄丸。
沈清澜检查了一下参片的气味,确认是上好的野山参,立刻将参片放入傅云洲舌下让他含服,
然后又费力地将那颗安宫牛黄丸用温水化开一小部分,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紧咬的牙关,
一点点喂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用热布巾擦拭他额头和四肢的冷汗,持续***穴位,
密切观察着他的反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闷雷的轰鸣。终于,
在沈清澜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酸得抬不起来时,傅云洲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一些,
青紫色的脸色也开始慢慢回转,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骇人的死气总算褪去了少许。
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沈清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双腿也有些发软。这时,李大夫才提着药箱,
气喘吁吁地赶来。他仔细检查了傅云洲的情况,又询问了沈清澜所用的药物和手法,
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幸亏处置及时得当!参片吊住了一口气,安宫牛黄丸清心开窍,
这穴位***更是精准,***了阳气回转……若是再晚上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李大夫看向沈清澜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探究,“少夫人……竟精通医理?
”沈清澜心中一凛,立刻垂下眼睑,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低声道:“我……我小时候在村里,跟一个赤脚医生学过几天,
懂点皮毛……刚才也是情急之下,
胡乱试试……”这番说辞显然无法完全打消李大夫和周妈的疑虑。一个村姑,
能有这般临危不乱的气度,能如此精准地判断病情并使用如此珍贵的急救药物?
周妈看着沈清澜,眼神复杂难明。而躺在床上的傅云洲,虽然虚弱无力,
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方才发生的一切,那带着威严的指令,那熟练精准的急救手法,
他都模糊地感知到了。当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缓缓睁开眼,
看向坐在床边、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沈清澜,声音微弱却清晰:“你……到底是谁?
”5 同盟·各取所需傅云洲的问题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清澜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同样日夜煎熬着她自己。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烛光摇曳,
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两个在命运迷宫中相互试探的囚徒。
沈清澜抬起头,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伪装出怯懦。
那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傅云洲深邃的眼睛,坦然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迷茫:“我不知道。
”她轻轻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记得我是谁。我醒来就在林家,林翠花告诉我,
我是林晓月。但我知道,我不是。我的本能,我的反应,甚至……我刚才用的那些急救方法,
都在告诉我,我和那个身份格格不入。”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袒露心声,
带着孤注一掷的冒险。在这个步步惊心的傅家,她需要一个盟友,而眼前这个病弱的男人,
或许是唯一可能的选择。傅云洲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只是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评估她话语中的真伪。“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