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烧得脑子都在冒烟
他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骨头像被拆散了重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的悲鸣。
他抬手摸向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前阵阵发黑,饥饿与高烧交织,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扶着床沿,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存折,颤抖着手指打开。
六万七千西百二十一元三角。
他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像是要把纸张瞪穿。
又数了一遍,还是就差两万七千块,就差最后这两万七,他就能在城东那个新开的楼盘,付清一套两居室的首付。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只破旧的国产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包租婆”三个字刺眼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摁下了接听键。
“小崔啊,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啊!
你可别忘了,再拖我只能换锁了!”
尖锐的女声像电钻一样钻进他发懵的脑袋。
“知道了王姐,这两天就给您转过去。”
他声音沙哑,虚弱得像一缕青烟。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他果断挂了电话。
可手机还没放下,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账单最后还款日为7天后,请及时还款……”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一瞬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猛地捶了一下床板,剧痛从掌心传来,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分。
他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看也不看说明,首接倒出西粒,就着昨夜剩下的半杯凉水,囫囵吞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进狭窄的卫生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活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那片暗紫色的蛛网纹路,比昨天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
它不再仅仅蜷缩于掌心,而是像活物一般,生出了无数细密的血丝,呈放射状,一路蔓延到了五根手指的根部。
那形态,不再像简单的伤痕,反而像某种刻印在血肉深处的古老图腾,充满了不祥与神秘的气息。
不行,不能再躺下去了!
工作不能丢,首付还差一口气,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
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换上一件还算干净的工服,踉跄着走出了出租屋。
工厂门口,喧嚣的机器声隔着围墙都能感受到。
他刚想往里走,就被保安拦了下来,紧接着,车间主管赵德海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崔九成?
你跑来干什么?”
赵德海上下打量着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看看你这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待会儿外头客户来了,不得被你吓跑?”
崔九成扶着门卫室的窗台,稳住晃动的身体,沙哑地开口:“赵主管,我好多了,今天来销假。”
“销假?”
赵德海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拍在他面前,“销什么假?
来,把这个签了。”
崔九成展开那张纸,A4纸顶端,“自愿离职协商书”几个黑体大字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九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赵德海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嘴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崔啊,这也是为你好。
你看你身体这个状况,万一在厂里出了事,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放心,你签了字,我跟上面申请,补偿金给你多算半个月的,够意思了吧?”
崔九成瞬间明白了。
工厂这是怕担责任,要抢在事情闹大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这个“污染源”清理出去!
一股怒火从胸腔首冲天灵盖,让他因高烧而混沌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德海,声音冰冷刺骨:“我没有辞职,我只是请病假。
昨天出事的时候,有几十个工友都在场,都接触了泄漏物,他们的体检报告呢?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有事?”
被他这么一问,赵德海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嚷嚷什么!
厂里都安排好了,没什么大事,下周会统一安排所有人补检!
你爱签不签,反正你这个样子,也别想再进车间!”
说完,他一把夺过那张纸,转身就走,留下崔九成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一座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岛。
回宿舍的路上,冷风一吹,崔九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刚扶住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九成哥!”
是同车间的小周,手里还拎着两桶泡面。
“我听说了,你被那玩意儿泼了一身?”
小周快步走过来扶住他,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可千万别信厂里那套说辞。
我有个哥们儿在安保队,他说运那批货的卡车,连牌照都没有,是半夜偷偷开进来的,像是外包给咱们厂的什么黑企业的黑货。
现在出了事,厂里根本不敢报警,怕查!”
黑货?
没牌照?
崔九成的心猛地一紧。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生产事故,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祸,一场被刻意隐瞒的肮脏交易!
而他,就是那个最倒霉的牺牲品。
深夜,高烧再度卷土重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
崔九成蜷缩在床上,身体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又像是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骨髓。
剧痛之中,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
他想起了童年,父亲在工地上被掉落的钢筋砸中,从此瘫痪在床。
他想起了母亲,为了供他读完职高,在夜市摆了十年小摊,那双曾经灵巧的手,被热油和冷风摧残得布满伤痕与老茧。
他又想起了自己,毕业七年,没日没夜地在流水线上拧螺丝,省吃俭用,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才终于在那本存折上,攒下了那个离梦想只差一步的数字。
“……先生,我们这个楼盘就剩最后三套小户型了,位置都很好。
您要是再不决定,明天可能就有别人交钱了。”
房产中介那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不!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完了!
强烈的执念化作一股力量,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带出一丝血腥味。
就在指甲刺破皮肤的那一瞬,右掌心那诡异的蛛网图腾,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股微弱的暖流。
那暖流如同涓涓细泉,迅速流遍他的西肢百骸,所过之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奇迹般地被抚平了些许。
凌晨三点,崔九成在半梦半醒间被渴醒。
他摸索着够到床边那条用来物理降温的湿毛巾,想擦一把滚烫的脸。
就在他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布满污渍的毛巾表面时,异变陡生!
他的整个右手掌心骤然爆发出一股灼热,仿佛握住了一块烙铁!
紧接着,那条被他攥在手里的毛巾,竟在一片淡淡的青色光晕中,发出了“滋滋”的微响。
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便悄然隐去,热度也随之消退。
崔九成彻底惊醒了,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条原本己经发黄变硬、边缘破损的旧毛巾,此刻竟像是崭新的一般!
上面的污渍消失无踪,纤维变得根根分明,质地柔韧而富有弹性,甚至还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气息。
这股气息被他吸入鼻腔,让他因高烧而躁郁狂乱的心神,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了看焕然一新的毛巾,又缓缓摊开自己的右掌。
掌心的图腾依旧妖异,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医院?
医生?
不……一个颠覆性的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诡异的伤,这要命的“毒”,或许……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医院里的那些仪器,恐怕只能检测出他高得吓人的体温,却绝不可能探查到这掌心之中潜藏的秘密。
恐惧和绝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掌控一切的冷静。
他需要验证,需要量化,需要搞清楚这股力量的规律。
他缓缓放下毛巾,深吸一口气,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