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裴世珩，我回来了。从地狱回来了。意识回笼的瞬间，
刺骨的寒意和肩胛处撕裂的剧痛同时袭来。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太子府寝殿雕花床顶，以及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为我喂药的裴世珩。
他眉头微蹙，俊美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昭雪 ，你终于醒了。放心，
刺客已经伏诛。你为我挡下这一箭，此情，我必铭记于心。”我看着他，
这张曾让我痴恋数年，最终却将我贬妻为妾、任由我含恨而终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我为他殚精竭虑，辅佐他稳固东宫，
他却在我为他挡箭重伤、再难有孕后，转头就迎娶了他的“救命恩人”柳如玉，
并以“善妒无子”为由，将我贬为最低等的侍妾，最终在我“病重”时，一碗毒药送我归西。
呵，铭记于心？是铭记我有多蠢吗？我猛地偏头，避开了递到唇边的药匙。
漆黑的药汁溅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也溅碎了他脸上伪装的温柔。“殿下，
”我的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敢劳动殿下大驾。
”裴世珩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记忆中的陆昭雪 ，
永远会用濡慕、依赖的眼神看着他。“昭雪 ，你……”他试图伸手探我的额头，
被我更大幅度地避开。“臣妾累了，想休息，请殿下出去。”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多看一眼，都怕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恨意，现在就与他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太便宜他了。
裴世珩，柳如玉，还有那些欺我、辱我之人，这一世，我要你们眼睁睁看着，
你们弃之如敝履的我，如何一步步，将你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殿内陷入死寂。良久，
我才听到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拂袖而去的声音。确认他离开后，我立刻强撑着坐起，
唤来我前世直到死都对我不离不弃的陪嫁丫鬟青竹。“青竹，”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眼神锐利，“从现在起，我交代你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秘密进行，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尤其是太子的人。”“小姐……”青竹看着我眼中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决绝，虽不明所以，
却重重点头，“奴婢明白！”02半月后，我的伤势渐愈。期间裴世珩来过几次，
均被我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他起初是恼怒，后来便带了探究，
或许还有一丝男人那点可笑的、对于不再围着自己转的女人的征服欲。这日，南辰国宴，
招待北境使臣。席间，北境使臣团中一位魁梧的武将突然起身，端着酒杯，
声如洪钟：“素闻南辰文风鼎盛，我北境有一联，困扰多年，不知南辰才俊能否赐教？
”他朗声道：“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成戰！”此联刁钻，
充满挑衅意味。满座文臣面面相觑，抓耳挠腮，无人能对。裴世珩脸色阴沉，
他身旁巧笑倩兮的柳如玉，更是连联中之意都未必听懂。使臣脸上得意之色愈浓。
我坐在女眷席末位，垂眸，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用不高，却足以让全场听清的声音，
缓缓道：“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合手即拿！”满场皆寂。随即，
北境使臣团脸色大变，那武将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而南辰众臣在片刻的错愕后，
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对得好！对得妙啊！”“太子妃娘娘大才！”裴世珩震惊地看向我，
眼神复杂，有惊艳，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掩盖了风头的不悦。
他沉声道：“爱妃深藏不露，倒是让本宫意外。只是妇人当众卖弄，终究有失体统。
”我起身，向他微微福礼，姿态恭敬，语气却疏离如冰：“殿下谬赞。
臣妾只是不忍见北境友人失望，更不忍见我南辰无人，故而僭越。若殿下觉得臣妾有失体统，
臣妾愿领责罚。”一番话，既点明了他的无能，又将选择权抛回给他。他若责罚，
便是承认南辰无人且心胸狭窄。裴世珩的脸色瞬间铁青。宴席不欢而散。当晚，
他怒气冲冲闯入我的寝殿。“陆昭雪 ！你今日究竟是何意？故意让本宫难堪吗？
”我正对镜梳妆，从铜镜中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殿下，
臣妾维护了南辰的体面，何错之有？难道要像您那位柳侧妃一般，除了撒娇卖痴，
于国于家无半点用处，才叫得体？”“你！”他被噎住，指着我，半晌才咬牙道，“你变了！
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不可理喻！”“是啊，我变了。”我放下玉梳，转身，直视他的眼睛，
前世今生的怨毒在这一刻凝聚成冰冷的火焰，“从鬼门关走一遭，总会看清些东西。比如，
有些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有些情，廉价得不如草芥。”他浑身一震，
被我看得竟后退了半步。03时机差不多了。三日后，我亲手写下一封《和离书》，
在裴世珩下朝回府，众目睽睽之下，递到了他面前。“殿下，臣妾德行有亏，
不堪为太子正妃。请殿下允准和离，一别两宽。”整个太子府前院，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下人，连同裴世珩带来的侍卫，全都目瞪口呆。太子妃，主动要求和离？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裴世珩的脸色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陆昭雪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和离？本宫不准！”“殿下，”我抬起下巴，眼神倨傲，
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凛然之气，“臣妾是通知您，不是征求您的同意。这太子妃之位，臣妾，
不稀罕了。”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副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的可笑表情，转身，
对青竹淡淡道：“我们走。”“拦住她！”裴世珩厉喝。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我停下脚步，回眸，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殿下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强留一个去意已决的女人吗？您就不怕，明日弹劾您‘德不配位’的奏章，堆满陛下的御案？
”他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带着青竹和简单的行囊，一步一步，
决绝地走出了这座囚禁了我前世一生的华丽牢笼。身后，传来他砸碎花瓶的巨响，
以及压抑着暴怒的低吼：“陆昭雪 ，你会后悔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后悔？
我抬头，看着宫墙外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裴世珩，
我生来该如自由灿烂的鸟。而你，连我脚下的尘埃，都不配。04离开南辰国境，
我并未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凭借前世记忆，我知晓北境摄政王慕容枭此时正在边境巡视。
慕容枭，北境战神，权倾朝野，亦是前世最终一统天下的霸主。他雄才大略，唯才是举，
且……与裴世珩有旧怨。“小姐，我们真的要去投奔北境吗？
他们可是敌国……”青竹看着边境线另一侧苍茫的景色，忧心忡忡。“敌国？”我轻笑，
眸中寒光凛冽，“对于无家可归的人而言，能给予机会的地方，就是故国。”我带着青竹，
径直走向北境边境大营。不出所料，被守卫森严的士兵拦下。“来者何人？军事重地，
速速离开！”我解下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那是前世慕容枭登基后，
曾私下感叹过早年遗失的信物之一——递给守卫，语气平静：“将此物呈交摄政王，
故人来访，献上破南辰边关三策。”守卫将信将疑，但见我气度不凡，还是将玉佩送了进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营门大开，一个身着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大步走出。
他面容冷峻，眉眼深邃，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与探究，最后定格在我手中的玉佩上。“你是何人？
此物从何而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迎上他的目光，
不卑不亢：“落魄之人，名讳不足挂齿。此物机缘巧合所得，今日物归原主，权当觐见之礼。
至于破南辰边关三策……”我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王爷不妨听完，
再决定是否要赶我走。”慕容枭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侧身：“请。”中军帐内，
我铺开边境地图，将前世记忆中南辰边关的布防弱点、粮草囤积之地、守将性格缺陷，
结合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每一策都直指要害，堪称毒辣。慕容枭从一开始的冷静聆听，
到后来的目光灼灼，最后，他猛地一拍案几，眼中尽是惊艳与兴奋：“好！好一个破关三策！
姑娘大才，不知可愿留在北境，助我一臂之力？”“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微微颔首，
“但我有两个条件。”“讲。”“第一，我需一个全新的、清白的身份，
与南辰太子妃陆昭雪 再无瓜葛。”“可以。”“第二，我之所学，不为裙带，不为依附，
只为施展抱负。他日我若功成，望王爷许我与之匹配的地位与尊重。”慕容枭深深地看着我，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灵魂深处燃烧的野心。良久，他朗声一笑，
带着棋逢对手的畅快：“爽快！本王答应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北境幕僚，‘陆先生’！
”05以“陆先生”之名，我留在了北境。凭借对前世大势的先知和远超时代的谋略，
我助慕容枭整顿吏治，改革军制，发展商贸。我提出的“屯田养兵”、“以商弱邻”之策，
短短半年，便让北境国力大增。我在北境朝堂之上，不再隐藏锋芒。每次廷议，
我总能一针见血，提出让满朝文武哑口无言的良策。
起初还有老臣因我女子身份和来历不明而攻讦我，
但在慕容枭的强力支持和我的绝对能力面前，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渐渐沉寂。“陆先生之才，
胜似十万雄兵！”慕容枭在一次大胜南辰边军的庆功宴上，当众如此评价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除了赏识，似乎还多了一些别样的、复杂的东西。
而我与慕容枭的关系，亦在一次次并肩作战、谋划天下中，变得愈发微妙。我们是君臣，
是盟友，是知己，更像两只同样骄傲、同样强大的猛兽，在相互试探、相互吸引中，
维持着危险的平衡。他知我心中有滔天恨意，我知他胸藏四海野心。我们心照不宣，
彼此利用，又彼此成就。期间，关于南辰的消息也不断传来。裴世珩在我离开后，
似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调查柳如玉。柳如玉的那些小把戏，
在我留下的若有若无的线索指引下，很快被戳穿。他震怒，将柳如玉打入冷宫。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我，派出无数探子，却始终石沉大海。南辰朝局因失去我的暗中斡旋，
加上我故意留给慕容枭的破绽，开始出现动荡。他的太子之位，已不像前世那般稳固。听说，
他常常在我曾经居住的宫殿里一坐就是一夜，形容憔悴。听说，他拒绝了所有纳妃的提议。
真是……可笑至极。06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北境老皇帝突然病重驾崩之时。朝野震动，
几位皇子蠢蠢欲动，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宗室觊觎，北境陷入空前危机。关键时刻，
慕容枭以铁血手腕镇压了内部叛乱。而我在后方，运筹帷幄，利用经济战和情报网，
不动一兵一卒，便让周边几国自顾不暇，无力趁火打劫。尘埃落定之夜，慕容枭浑身浴血，
走入我的书房。烛光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昭雪 ，”不知从何时起，
他不再叫我“陆先生”，“乱局已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放下手中的笔，
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他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几位皇子皆不成器，
宗室亦无贤能。这北境的江山，需要一位真正能带领它走向强盛的君主。”他顿了顿，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纵然早有预感，
我的心还是猛地一跳。女帝？纵观历史，亦是凤毛麟角。“王爷不怕世人非议？
不怕我乃南辰弃妇，身份尴尬？”“本王从不在乎世人眼光！”慕容枭语气铿锵，
“至于身份？能力，才是你最高的身份！这北境江山，有一半是你打下的，由你坐上去，
天经地义！”他单膝跪地，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此刻向我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臣，
慕容枭，愿拥立陆昭雪 为北境新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忠诚，我知道，通往权力巅峰的最后一道屏障，已被打破。
三个月后，一场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大典在北境王都举行。我身着绣着金色凤凰的玄色龙袍，
头戴十二旒帝冕，在文武百官和万民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九十九级汉白玉阶，
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慕容枭亲手为我戴上象征皇权的冠冕。“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彻云霄。我俯视着脚下匍匐的众生，目光穿越虚空，
仿佛看到了南辰那个还在悔恨中挣扎的男人。裴世珩，你看到了吗？你弃之如敝履的，
是你们南辰上下，都需仰视的存在。07登基为帝后，我励精图治，推行新政，
北境国力蒸蒸日上。而关于“北境女帝陆昭雪 ”的传闻，也终于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南辰，
传到了裴世珩的耳中。据说，他初闻时，砸碎了整个书房，状若疯魔。“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北境女帝？她一定是被慕容枭利用了！对，一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