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鲛绡帐暖,合籍大典的前夜,洞府内熏香甜腻得令人窒息。云芷坐在镜前,
看着里面映出的那张脸,眉眼精致,颊染飞红,每一寸肌理都透着待嫁的羞怯与喜悦。
大红的嫁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铺着锦缎的玉榻上,旁边是明日合籍大典要用的婚书,
金箔玉轴,华贵非凡。沈逾白,她倾心恋慕了百余年的道尊,明日就将成为她的道侣。
指尖抚过嫁衣上繁复的绣纹,心里却莫名掠过一丝不安,太快了,从相识到结侣,
不过短短三月,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为何独独对她青眼有加?镜中人唇角弯着,
那点不安被汹涌的甜蜜压了下去。能得他一心,快些又如何?她起身,想去将熏香拨得淡些,
刚走过内室屏风,心口猛地一悸!毫无预兆的,一幅画面狠狠撞入脑海——也是红,
却是溅满了霜雪地的血红!她倒在地上,心口一个窟窿,生命随着温热一同急速流失。
雪花冰冷地贴上她的脸颊,而比雪更冷的,是立在眼前的人。白衣,墨发,清冷绝尘,
正是沈逾白。他手中握着一柄古朴长剑,剑尖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滴落,
那双曾对她盈满温柔笑意的眼,此刻只剩下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她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血沫从唇角溢出。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不,不是听见,
是直接响在她即将溃散的识海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系统,下一个证道妻子候选是谁?
这个‘情孽’已斩,修为涨得慢了些。
”一个非男非女的机械音应答:“检索中……候选目标:玉宸宫少主瑶光,攻略难度:高,
预计斩获修为:甲等。”……“嗬!”云芷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剧颤,
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玉屏风。心口那被剑刃洞穿的幻痛清晰得可怕,
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她的魂魄。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尖红润,充满生机。
嫁衣如火,婚书璀璨,一切都尚未发生。不是幻象。那是她真切经历过的……前世。
熏香的甜腻此刻闻来令人作呕,那满室的喜庆红色刺得眼睛生疼。
每一个细节都在嘶吼着预告她的结局——不是合籍恩爱,是杀妻证道!百余年倾心,
三月浓情,原来全是剧本。她云芷,不过是他无情道上必经的一劫,
一个用来斩杀的、涨修为的工具!冰冷的恨意取代了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流。
镜中那张羞怯的脸,一点点褪尽血色,只剩下玉石般的冷与决绝。重生?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还嫁什么?烧了这虚情假意,断了这证道捷径!她猛地转身,
一把抓过玉案上那卷金箔婚书,指尖灵光一闪,炽烈的火焰“噗”地窜起,
瞬间将华贵的卷轴吞没。跳跃的火舌舔舐着“永结同心”的誓词,扭曲成灰烬,
纷纷扬扬落下。再抬手,虚空一抓,挂在墙上的那柄细长弯刀嗡鸣一声,落入她掌心。
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冰冷硌手,却远不及她眼底寒意森森。“轰隆!”洞府石门被人粗暴推开。
沈逾白站在门口,依旧是一身胜雪的白衣,风姿清逸,
眉宇间却蹙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芷儿,何事动静如此之大?明日大典,莫要胡闹。
”他的声音温柔依旧,带着惯有的纵容,仿佛她还是那个他稍稍冷脸就会不安惶恐的小女子。
云芷缓缓转过身。红衣灼目,映得她脸色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她抬眼,
看向这个曾让她痴迷、最终赐她穿心一剑的男人,眼底再无半分情愫,
只有淬了冰的恨意和讥讽。她轻轻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锃——”清越刀鸣划破一室死寂,
弯刀出鞘,雪亮刀光映亮她冰冷的眉眼。沈逾白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眉头紧锁:“云芷?
你拿刀做什么?放下!”语气已带上了属于道尊的威压。威压如无形山岳压下,若是从前,
她早已承受不住。但现在,她脊背挺得笔直,那颗曾被捣碎的心,冷硬如万载玄冰。
云芷手腕一转,刀尖直指沈逾白下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精准意图。
她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无比地砸进沈逾白耳中,
也砸碎了眼前这虚假的温情——“修你的无情道?”“我帮你断情绝爱——”刀光暴涨,
裹挟着她决绝的恨意与前世今生的滔天怨愤,化作一道撕裂红烛暖帐的冷电,直劈而下!
“从阉了你开始。”沈逾白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凭借超越当前境界的本能反应,
猛地向后仰倒!凌厉的刀锋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起的森寒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但几缕墨色的发丝却飘飘悠悠,从他眼前落下。
他飘逸的、曾被云芷无数次用手指缠绕把玩、赞誉为“衬得道尊更加出尘”的刘海,
被齐整整地斩断!沈逾白踉跄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骤然变得光洁的额前。指尖触到的怪异触感让他心头火起,
更多的是惊怒交加。“云芷!你疯了?!”他厉声喝道,惯常的温柔假面彻底碎裂,
露出底下冰凉的震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系统机械的警告音在他脑中尖锐响起:“警告!目标情绪极度不稳定,仇恨值飙升!
超出安全阈值!建议立刻制服或撤离!”云芷一击未中,毫不停留。她手腕一翻,
弯刀在掌心挽出一个凌厉的刀花,刀尖再次锁定沈逾白,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
此刻只有化不开的寒冰与杀意。“疯?”她嗤笑一声,声音冷得掉渣,
“比起道尊您杀妻证道的‘大业’,我这点疯魔,算得了什么?”“胡言乱语!
”沈逾白心中巨震,杀妻证道乃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连系统都讳莫如深,她如何得知?!
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试图重新掌控局面,“芷儿,是否练功出了岔子,
心魔入体?快放下刀,让我为你探查……”话音未落,云芷的第二刀已至!这一刀,更快!
更狠!角度更是刁钻无比,直取他丹田气海下方三寸——那是对男性修士而言,
比心脏更需守护的命门所在!沈逾白终于彻底确信,她是真的要阉了他!不是玩笑,
不是胡闹,是带着滔天恨意的、目标明确的绝杀!“不可理喻!”他彻底撕破伪装,
周身灵力暴涨,属于高阶道尊的威压轰然扩散,试图将云芷彻底压制在原地。
若是前世那个满心爱慕、修为远逊于他的云芷,此刻早已筋骨酥软,动弹不得。
但现在的云芷,经历过穿心之痛,听过最残忍的真相,从地狱爬回!
那足以碾碎金丹修士的威压落在她身上,竟只让她身形微微一滞,那双握刀的手,稳得可怕!
“你的威压……”沈逾白瞳孔骤缩,心中惊骇莫名。她的修为明明还是筑基后期,
为何能抗住他的威压?!就在他心神震荡的这瞬息之间,云芷的刀锋已破开灵力屏障,
再度逼近!沈逾白狼狈地侧身闪避,
同时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一柄通体剔透如冰晶的长剑。“铛——!”刀剑猛烈撞击,
刺耳的交鸣声几乎要撕裂洞府的宁静。灵气爆裂,
将屋内精致的摆设、燃烧的红烛、甚至那件华美的嫁衣统统掀飞、震碎!红烛熄灭,
碎片纷飞。在明明灭灭的灵光映照下,是云芷冰冷执拗的脸和沈逾白又惊又怒的扭曲面容。
“系统!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扛得住我的威压?!”沈逾白在内心疯狂质问。
动异常…检测到高维灵魂碎片反应…疑似…重生体征…”系统的机械音也带上了急促的杂音,
“警告!宿主‘无情道’根基可能已被洞察!建议立刻击杀目标,消除变数!”重生?!
沈逾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云芷的眼神彻底变了。原来如此!难怪她像变了个人,
难怪她知道证道之事,难怪她能抗住威压!必须杀了她!立刻!马上!杀意不再掩饰,
沈逾白剑势陡然变得凶狠凌厉,招招直取云芷要害,再不见半分情意。云芷咬紧牙关,
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她修为虽远不及他,
但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对沈逾白剑招习惯的前世记忆,竟勉强支撑了下来。
刀光剑影交错,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手臂酸痛欲折,
但她眼神亮得骇人,全是复仇的火焰。“沈逾白!”她格开一剑,借力向后飘退数步,
声音带着喘,却字字清晰,充满讥诮,“你的无情道,就是要靠杀女人来练?下一个是谁?
玉宸宫的瑶光?还是碧水潭的素心?”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沈逾白的心防上!她真的知道!她连系统筛选的候选目标都知道!决不能留!
刀光剑影,快如闪电!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后,沈逾白终究是修为远超云芷的道尊。
他迅速定下心神,冰晶长剑挽起道道寒芒,灵力澎湃而出,
渐渐将云芷那搏命般的攻势压了下去。“铛!铛!铛!”连续几次精准的格挡,
震得云芷虎口迸裂,鲜血淋漓,手臂酸麻不堪。沈逾白的剑势越来越流畅,
属于高阶修士的绝对力量开始显现,他眼中惊怒稍退,重新染上掌控一切的冰冷。
“冥顽不灵!”他冷斥一声,剑尖灵力吞吐,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冰棱,直刺云芷心口,
速度与威力远胜之前!眼看就要重蹈前世覆辙!云芷眼中却毫无惧色,
反而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猛地将手中弯刀掷向沈逾白面门,逼得他回剑一挡。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空隙,云芷双手疾速结出一个诡异复杂的手印,
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幽暗难测。“嗡——!”一声并非来自现世的、令人神魂悸动的嗡鸣响起!
一柄造型奇诡的长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那刀身狭长,弧度妖异,
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绯红色,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淬炼而成,
刀柄则像是某种生物的森白指骨缠绕构成。它一出现,洞府内的温度骤降,并非冰雪之寒,
而是一种阴森刺骨的怨煞之气!妖刀·血荼蘼!
这是她前世偶然所得、却因灵力不符而始终无法炼化的邪兵,
此刻以心头精血与滔天恨意为引,强行催动!妖刀现世的刹那,云芷脸色瞬间惨白,
显然负荷极大,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滚着血色与疯狂。“什么鬼东西?!
”沈逾白心中警铃大作,那妖刀散发的气息让他灵台都感到滞涩不适,
系统尖锐的警告几乎刺破他的识海:“高危能量!不可力敌!撤退!”但已经晚了!
云芷双手握紧血荼蘼,左右开弓,毫无章法,只是最简单最暴戾的劈砍斩击!然而,
每一刀挥出,都带起凄厉的鬼啸之音,绯红色的刀芒暴涨,轻易撕裂沈逾白护身灵光,
那阴煞之气更是无孔不入,疯狂侵蚀他的经脉与神识!攻守瞬间逆转!沈逾白惊骇欲绝,
冰晶长剑左支右绌。那妖刀之力远超他想象,不仅威力奇大,
更带着一种针对神魂的污染之力,让他灵力运转都变得晦涩不堪。“嚓!”绯红刀芒掠过,
他肩头衣帛碎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反而迅速发黑溃烂!
“噗!”另一刀诡异莫测地从他肋下划过,带来钻心蚀骨的奇痛!沈逾白惨叫一声,
灵力紊乱,再也支撑不住,防线彻底崩溃。云芷眼神冰冷,抓住破绽,猛地一个旋身,
纤腿灌注残余灵力,狠狠踹在他胸口!“嘭!”沈逾白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砸在洞府石壁上,又滚落在地,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挣扎着却一时难以爬起。
云芷落地,微微喘息,强行催动妖刀的反噬让她喉头涌上腥甜,但被她死死咽下。
她一步步走向倒地不起的沈逾白。手中的血荼蘼嗡鸣不止,
散发出的浓郁血煞与怨气几乎凝成实质,将她包裹。在她身后,
隐约有无数的痛苦面孔在煞气中翻涌哀嚎。此时的她,青丝飞舞,染血的面颊苍白如纸,
唯有一双眼赤红如血,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杀意与邪气,宛如从无间地狱爬出的杀神,
再不见半分从前温婉模样。沈逾白挣扎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尤其是那柄妖异的绯红长刀,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他的神魂。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比身体创伤更甚!他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也顾不得什么道尊风仪,手脚并用地向后狼狈爬退,
声音因极致惊恐而变调:“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别过来!别过来!!
”云芷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戾的弧度。“怪物?”她轻声重复,血荼蘼的刀尖缓缓下移,
锁定目标,“不是被你逼出来的吗,我的……好道侣?”云芷眼神冰寒,没有丝毫犹豫,
左脚猛地踏在沈逾白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肺腑踩碎,
让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所有挣扎和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
她右手那柄妖异无比的血荼蘼高高扬起,绯红色的刀身在残破洞府晦暗的光线下,
折射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凶光,浓烈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锁定了沈逾白双腿之间!“不——!
!!”沈逾白瞳孔缩成了针尖,前所未有的、超越死亡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刀落!
快得超越思维!然而,就在那绯红刀锋即将触及衣料的刹那——“嗡!
”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并非实体,
更像是由无数闪烁的符文和数据流勉强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它挡在沈逾白身前,
没有硬接妖刀,而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量场,让血荼蘼的斩落之势微微一滞。同时,
非女、冰冷毫无波澜的机械音直接在云芷的识海中响起: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灵魂波动。
目标‘云芷’,根据核心运算逻辑,你目前生命体征稳定。得饶人处且饶人,
生存为第一优先级。建议终止当前敌对行为。云芷刀势被阻,眼中血色更浓,
她盯着那团不断扭曲闪烁的灰色人影,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饶人?
他杀我时可曾想过饶我?!你这藏头露尾的鬼系统,也配说饶人?!”话音未落,
她强提一口气,不顾经脉撕裂般的痛楚,血荼蘼爆发出更加刺目的绯红光芒,
强行破开那能量阻滞,再次悍然斩下!“噗嗤——!”利刃割裂血肉筋骨的声音,
沉闷而清晰。“呃啊啊啊啊啊——!!!!”沈逾白发出了撕心裂肺到极致的惨嚎,
身体猛地弓起,随即彻底瘫软,昏死过去,胯下瞬间被鲜血染透。
那灰色系统幻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般闪烁不休。它似乎消耗了巨大能量,
形体都黯淡了几分。行为判定:过度复仇。执行紧急避险协议。
系统冰冷的声音依旧毫无情绪,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一股强大的、远超云芷当前境界能理解的空间之力从那灰色幻影中涌出,
瞬间卷起地上昏死过去、下身一片狼藉的沈逾白。灰影裹挟着沈逾白,化作一道流光,
直冲向洞府破损的窗口,欲要远遁。“想走?!”云芷厉喝,
强忍着妖刀反噬和身体透支的剧痛,身影如电,急追而去!夜色深浓,
一灰一红两道光芒在前方疾驰,云芷在后紧追不舍。风声在她耳边呼啸,
胸腔如同火烧般疼痛,灵力几近枯竭,但她的眼神却执拗得可怕。然而,
那系统遁速奇快无比,且似乎不惜代价地燃烧着某种核心能量,距离被越拉越远。
云芷追出不知多少里,最终力竭,猛地停在一处荒山山巅,以刀拄地,单膝跪倒,
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灰色流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她抬起头,望着系统与沈逾白消失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满是不甘和冰冷的恨意。夜色如墨,
云芷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走回那一片狼藉的洞府。昔日温馨喜庆的香闺已成废墟,
红烛残骸与嫁衣碎片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煞气以及甜腻熏香混合的怪异味道。
她看也未看那件被剑气撕裂的华美嫁衣,
目光扫过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属于沈逾白的暗红血迹,眼中唯有冰冷的厌恶。她盘膝坐下,
不顾经脉灼痛,强行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压下妖刀反噬,苍白的脸上稍稍恢复一丝血色。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已彻底沉淀下来,只剩下玉石般的冷硬与决断。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