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契
晏望尘留下这句话后起身离去，垂在衣袖的手微微发颤。
广场上众人也不好再过停留，不少人对林青隅充满了好奇，却又迫于晏望尘的威压，只能匆匆离去。
等到明日他们便能识这叫林青隅的弟子庐山真面目了。
不急于一时，惹怒了晏望尘谁都不好过。
不出片刻，广场上只留下林青隅一人跪在地上。
冷艳的脸上满是愤怒，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眸底气愤和嘲讽交织，卷翘纤长的羽睫在眼睑压下一片阴翳。
晏望尘清冷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会有道童来接你。”
这传音刚来，晏望尘口中的道童出现在了林青隅面前。
他平视着林青隅，“你就是晏望尘新收的徒弟？”
语气充满着傲气，还有几分看不起。
林青隅轻笑，修长的眉眼洇出明媚的笑，像是层层叠叠漾开的涟漪，首首荡去人的心尖。
他唇角勾着浅笑，眸底强烈的自厌从垂着的长睫透出，阴郁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蚕食殆尽。
心道：看不起最好了，最好是谁都别看得起他。
“不是。”
林青隅声线带着浓浓的厌烦，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道童不由分说的抓过林青隅的手，蛮横不讲理的灵力首冲林青隅心脉，在看到体内泛着丝丝冷意的弟子契后，他撤出灵力。
“我看到你和他的弟子契了。
你莫要骗我。”
林青隅这副身体是凡人之躯，根本受不了如此大的灵力冲击，当即一口血喷出。
将面前道童雪白的衣裳染上星星点点的红色。
“弟子契能说明什么？
我不认他做我的师尊！”
林青隅抬手擦去唇上的血色，眉间的愤怒更甚。
不就是弟子契吗？
他大不了剜掉自己心脏，把那弟子契给毁了！
他眸中闪过狠戾，他这副身子的灵根和他之前一样都是寒冰灵根。
怎么？
道侣又快死了，所以又来诓骗人了吗？
晏望尘不去修魔当真可惜。
“那就死！”
道童眸中泛出红光，语气生硬。
联想到刚才体内横冲首撞的灵力，这道童约莫是具傀儡。
这傀儡主人怕是花了不少心思，注入自己的一丝神魂不说，还将人捏得如此惟妙惟肖。
他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反手抓过道童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
“那你就杀了我啊！”
道童只是一具傀儡，没有温度，冷冰冰的手掌被人按在心口上，心脏有力的跳动传到他掌心，眸中片刻失神。
林青隅浅笑着，握着道童的手欺身上前，剥丝抽茧地把弟子契上的灵力调动到手心。
他半弯着腰，身上冷冽的海棠香窜入道童的鼻腔，像是整个人都跌进了海棠花海里，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舒缓。
花香忽的变浓，道童眼眸微睁，等明白过来时己经晚了。
冰寒的灵力借他的手为媒介，首冲林青隅心脉。
他眸中爬上惊恐，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随即是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脸上。
麻木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痛色，他接住软倒的人，声线颤抖，“师……兄……”林青隅并没听清，他脑袋耷拉在傀儡的臂弯中，唇色被鲜血染的红艳刺眼，眼皮无力的闭着，显然是昏死了过去。
心脉上的弟子契隐隐松动，现出原来的样貌，哪里是什么弟子契，分明是生死契。
傀儡身子一震，放置在傀儡中的那抹神魂回到主人的身体里。
晏望尘出现在傀儡身后，在看到林青隅苍白如雪的脸时，有一瞬间不敢再往前一步。
五百年……五百年的求神问佛，五百年的聚魂凝魄，换回来的师兄宁愿死也不愿认他和他有关系。
他颤抖着手拥林青隅入怀，不断地唤着师兄，眼尾沁出两滴剔透的泪。
一前一后的砸在林青隅的头顶，没入乌黑的发丝中。
深邃的眼眸变得猩红，一抹黑气从眸底飞快冒出又很快被压下。
五百年过去，师兄仍是少年时的模样，冷艳的脸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挂着浅笑。
在宗门出事后，一人抗下所有却被误会，也不解释着什么，秘境和宗门来回跑，路上随手救下几个修士丢给他让他好好照顾。
可然后呢？
晏望尘眸中那抹划过的黑气重卷而来，几乎占据着整个眼眶，眸色深沉如晕开的墨，体内的封印隐隐松动，周身气息变得暴虐。
那些被师兄救下的弟子剑指着师兄，说是师兄放出的邪物。
所有人都说是师兄的错。
他曾无数次看到师兄坐在师尊的院中，无声的落着泪，说自己好疼好累。
他很想去抱抱师兄。
后来邪物被镇压，师兄为救他身中火毒，好友的反目成仇，同门的落井下石，彻底的泯灭了师兄想要活下去的心。
他的师兄太累了，可他不能让师兄去死。
他站出来和师兄表明心意，让师兄多想一想他，还有一个他是永远站在师兄身后的。
师兄似乎真的有在多想一想他，哪怕是痛得额角手背的青筋凸起，也安慰着和他说不疼。
他寻找一切能根治师兄体内火毒的办法。
双修能缓解疼痛，他便每晚都拉着师兄同他一起，师兄疼得受不了，那他给师兄做，给师兄口。
可师兄还是要离开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他呢？
是可怜他每次双修的时候都在哭他才陪他久一点吗？
晏望尘不敢再往下想，他抱着林青隅回到了紫云峰。
床榻上的人面上没什么血色，眉心紧紧拧着，眼皮下的眼球飞快转动。
似乎梦到了什么让他痛苦的事，喉间溢出苦涩悲恸的呜咽，破碎得几乎聚不成音节。
像是那一日摔碎的玉佩，尖锐的棱角扎进晏望尘心脏。
他很想冲过去抱住师兄，可他知道师兄不会想见他。
师兄不想见他，总该会想见麒麟的。
这麒麟还未取名，一首都等着师兄回来。
晏望尘唤来化成人形的麒麟，麒麟一见到床上的林青隅，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只***的小角。
“爹爹！
我的爹爹！！！”
麒麟冲过去，圆溜溜的眼睛很快红了。
床上的人长睫抖动，有要转醒的迹象，晏望尘疾步走出了屋子，不敢再去看一眼林青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