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鱼王and精灵族神明2
水珠从艾琉恩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滚落,砸在他被浸透、紧贴胸膛的圣洁神袍上,晕开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
几片细小的珍珠贝屑粘在他金色的睫毛上,随着他极其轻微的呼吸颤动。
那双向来盛满森林宁静与湖泊深意的翡翠眼眸,此刻像是骤然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有什么东西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剧烈地扭曲、翻涌了一瞬,几乎要破冰而出。
谢闫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近乎狰狞的波动,像是完美玉瓷上崩开的裂璺,他甚至能感觉到周遭的光线都暗了几分,一种无形的、冰冷的、令人脊背发麻的压力以艾琉恩为中心弥漫开来,压得远处那些偷看的精灵们纷纷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几乎要窒息。
但下一秒,所有异样被强行摁了回去。
艾琉恩缓缓抬起手,动作依旧优雅得如同慢放的诗歌,只是指尖有那么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
他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睫毛上的水珠和碎屑,仿佛只是拂去一片不经意的落花。
他脸上甚至重新凝聚起那种悲悯而疏离的神情,只是湿透的金发和衣袍让这份“神性”显得有几分狼狈和……一种被强行压抑后的、更令人不安的平静。
“亚特兰蒂斯的热情,”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平稳清冽,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带着刺骨的寒意,“果然……名不虚传。”
他甚至微微弯了一下唇角,试图做出一个宽容的微笑,但那弧度僵硬得如同刀刻,未及眼底便己消散,反而更像某种宣告终结的符号。
谢闫的尾巴尖还在悠闲地晃荡,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歪着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探究,像是在观察一种从未见过的、会伪装的神奇生物,并且刚刚成功激怒了它。
“热情?”
他拖长了调子,人鱼的嗓音带着天然的蛊惑和嘲弄,“我以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明见多识广,不会这点‘小礼物’就受不了。”
他故意将“小礼物”咬得很重,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对方湿透的衣袍。
艾琉恩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条不断晃动的、闪烁着银蓝色泽的尾巴上,湿透的衣袍勾勒出他骤然绷紧的肩线。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低气压。
艾琉恩爱意值:-0.5%。
系统提示音冷不丁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谢闫眉梢微挑。
哦?
扣分了?
看来不是完全没感觉嘛。
这反应比那0.01%的正值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一位精灵侍从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件干燥的新神袍小跑过来,声音发颤:“冕下,请您……”艾琉恩抬手,一个极其简洁的动作止住了他的话,目光终于从谢闫的尾巴上移开,重新落回谢闫脸上。
那眼神深不见底,刚才那一瞬间的剧烈波动仿佛只是错觉,但某种更深沉、更晦暗的东西沉淀在了最深处。
“瑟兰陛下远道而来,想必对陆上的规矩还不甚熟悉。”
他语气平淡无波,每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祭典后会有欢迎宴席,届时,再向陛下……详细介绍。”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去接那件新袍子,只是对谢闫极轻微地、近乎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湿透的白袍贴在他背上,勾勒出挺拔而冷硬的背影,水迹在他走过的光洁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带着海腥味的脚印,仿佛某种不祥的标记。
周围的低语声这才嗡嗡地重新响起,带着后怕、难以置信和一丝隐晦的恐惧。
谢闫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古树缠绕的廊道尽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水泡壁。
这家伙,那层冰壳子下面藏的玩意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带劲。
负的爱意值?
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这负值能跌到什么程度,又会换来怎样“有趣”的回报。
---精灵族的宴席设在一处开阔的露天平台,巨大的发光藤蔓缠绕成天然的穹顶,垂下星星点点的柔和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花果的甜香和酒液的醇厚气息。
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许多是谢闫从未见过的陆地产物。
他被安排在距离主位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足够显眼,又不会轻易被主位上那位打扰的距离。
一个小型的水泡术法维持着他必需的湿润。
艾琉恩己经换上了一身新的神袍,依旧是纯白圣洁,金发一丝不苟,仿佛露台上那场意外从未发生。
他端坐在主位,接受着精灵贵族和各方使节的敬仰与问候,神情淡漠,偶尔颔首,惜字如金。
完美得像个重新上好发条的精致玩偶。
谢闫百无聊赖地用银叉戳着一颗类似葡萄但色泽更艳丽的水果,汁水溅开,染红了他苍白的指尖。
他对这些繁琐的礼仪和毫无意义的寒暄毫无兴趣。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不远处一位正在演奏七弦琴的精灵乐师身上。
那乐师有着月光般的银发,容貌俊秀,琴技高超,指尖流淌出的乐章空灵优美,吸引了不少欣赏的目光。
瑟兰的记忆里,人鱼对于音乐有着天生的共鸣和极高的鉴赏力,甚至苛刻。
谢闫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人鱼特有的、能穿透嘈杂的磁性,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第三个小节过渡到第西个小节,指法冗余了零点三秒,是为了刻意追求所谓的‘忧伤’颤音?
浮夸。
情感表达苍白得像被晒干的海藻。
精灵的音乐就这水平?”
整个宴席的角落瞬间一静。
那位银发乐师的手指猛地僵在琴弦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脸颊迅速涨红,愕然又羞愤地看向声音来源。
周围的精灵们也纷纷侧目,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
音乐是精灵艺术的核心之一,被一条刚从海里爬上来、行为粗鲁的人鱼如此刻薄地评价,简首是奇耻大辱。
银发乐师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反驳,但对上谢闫那双冰冷剔透、仿佛能洞穿一切虚饰伪装的蓝眸,那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挑剔和近乎残忍的首白,让他下意识地有些气短。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主位上传来了声音。
“莱戈拉斯的琴艺自有其风格,”艾琉恩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听不出偏袒,却自然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他,“艺术的感知,本就因人而异。
瑟兰陛下久居深海,听闻人鱼之歌能引动潮汐,想必对韵律有……独特的见解。”
他将批评轻描淡写地拨开,却又 subtly 地将焦点引向了谢闫,暗示他的标准不同,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将其视为“异类”的疏离。
谢闫嗤笑一声,正要继续输出他那套“真实即美”的毒舌理论,却敏锐地注意到——艾琉恩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冰冷地扫过那个名叫莱戈拉斯的银发乐师。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对子民技艺被批评的不满,也没有对艺术讨论的兴趣。
只有一种极其隐晦的、被打扰了所有物的不悦。
仿佛那只乐师演奏的音乐是为谁独享的、不容他人置喙的背景音,而谢闫的点评,是一种越界的、嘈杂的冒犯。
甚至在那冰冷之下,有一丝对乐师引来这番点评的迁怒。
谢闫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他忽然对着那脸色依旧红白交加的银发乐师,勾唇笑了笑,那笑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仿佛施舍般的欣赏,冲淡了之前的毒舌,反而有种奇异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魅力:“不过,这双手生得倒是不错,浪费在虚浮的技巧上,可惜了。”
莱戈拉斯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又染上一层新的窘迫和茫然,完全摸不透这位人鱼王反复无常的脾气。
艾琉恩爱意值:-1.5%。
警告,爱意值持续负增长。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更明显的警报意味。
谢闫心里啧了一声,心情却更好了。
果然。
这位神明大人,占有欲强得离谱,连属于他的“氛围”都不容半点杂质沾染。
那么,属于他的“人”呢?
他不再看那乐师,转而拿起酒杯,里面是一种莹绿色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酒液。
他尝了一口,眉头嫌弃地皱起,毫不客气地评价:“淡得像海水稀释了十遍,你们精灵是用露水酿的酒吗?
喂兔子倒是刚好。”
宴席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而主位上的神明,自那句之后,再未朝这边投来一瞥,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翡翠神座的扶手上,极轻地、规律地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竭力维持着某种即将崩断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