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我站在医院的阳台,一根接一根抽着烟。女儿才七岁,躺在里面等死,
排在器官移植名单第1247位。老大沈晓君给的五十万,已经花了一半。
我翻遍手机通讯录,那些称兄道弟的人,一个都借不到钱。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递来三万块。
“去把这个人控制两周。”她要我绑架的,是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的实业大佬邵强。
1我叫雷子,大名雷竞舟,给地产老板沈晓君当司机。有一天雨夜,沈晓君自己开车撞了人,
当场逃逸。人没死,但重伤。警察追查,证据指向沈晓君。老板找到我,
只说了一句:“雷子,你要是认了,我保你全家。你出来后,我给你铺路。”我没多想,
点头。我认了那场事故,判了四年***。在牢里,我从没后悔。每个月写信给前妻林青,
问女儿小年的病情。起初林青还回,说孩子在透析。后来信越来越少。直到去年,
我收到一张照片,小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背面写着:“她天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攥着孩子的照片,在监舍里蒙着被子哭了。
出狱那天,沈晓君来接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先给孩子治病,等你缓过劲来,
来公司上班,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岗位。”我没接钱,只问:“小年的病情加重了?
为什么不写信给我说?”沈晓君叹了口气:“一是怕影响你改造,二是林青不让给你说。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肾移植,不过肾源太难等了,排一千多位,需要耐心等。”我接过袋子,
沉得像块铁。这钱对我来说,是孩子的保障。我回到家里,
这个两居室的老房子是父母生前留给我的遗产。房子虽然破旧,小年把它收拾的非常干净。
我在监狱这几年,前妻经常过来照顾小年。我回来之后前妻仿佛解放了,
小年说妈妈有了新的家。我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给小年熬汤药,带她去医院透析。
七岁的小年已经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从不喊疼,每次针扎进血管,她就咬着嘴唇,
眼睛盯着天花板,小声说:“爸爸,我不怕。”可我怕。我怕她哪天闭上眼,再不睁开。
沈晓君给的五十万像沙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地流走。
检查费、药费、专家会诊费、营养费……每一笔都像刀子,剜着我的心。两个月过去,
钱只剩二十万。主治医生对我说:“再拖下去,雷小年的心脏也会衰竭。应尽快换肾。
”我开始借钱。翻通讯录,从战友到狱友,一个个打过去。可电话接通,听到借钱,
一个个支支吾吾。等?孩子等不起。我去了前妻林青打工的程控开关厂,
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她出来时,递上一沓钱:“我只有这些了。”“我有新家了,
花钱地方也很多。”“她是你女儿!”我声音发抖。“那又怎样?”她冷笑,“你坐牢四年,
我一个人扛了四年!现在你出来了,凭什么让我再扛?”她转身走了,
我看到她工装后背脏兮兮的,心里五味杂陈。那天晚上,我蹲在医院走廊东头,
手里捏着一桶泡面,热水刚冲进去,香气飘出来,我却一口也咽不下。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看着推着仪器匆匆跑过的急救车,
看着那些和我一样眼窝深陷、满脸绝望的家属。我觉得自己像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喘不过气。
我想起小年五岁那年,我带她去海边。她光着脚跑在沙滩上,尖叫着追浪花。我追在后面,
笑着喊:“小年,慢点!”那天阳光灿烂,她回头冲我笑,说:“爸爸,海滩真好玩!
”可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白色的床单、冰冷的仪器和无尽的疼痛。我掏出手机,
翻到沈晓君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去。我知道沈晓君有钱,
一句话就能调动几百万。可我也知道,那五十万,是封口费,是“恩赐”。再开口,
就是乞讨。我不想低头。可女儿在等命。我站在医院的阳台上,望着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天,
点燃一支香烟。我想起小时候,娘对我说:“孩子,做人要硬气,但别硬过命。”可现在,
我连命都硬不过。如果这世界没人救她,那就只能我来。哪怕用最狠的方式。
2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缓慢,像是踩在我神经上。我抬头,
看见一个女人走来。这女人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内搭米色羊绒裙,长发挽成低髻,
脸上戴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深邃、冷,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疲惫。
她在我面前停下,动作优雅得不像这医院该有的存在。“雷竞舟。”她叫出我的名字,
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火烧过。我一愣,下意识站了起来:“你谁?”她没回答,
只是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递给我。“打开看看。”她说。
我迟疑地接过来纸袋,打开一看,一部崭新的黑色手机,一个银色U盘,
还有崭新的三万元现金。“这是什么?”我声音发紧。“机会。”她看着我,目光如刀,
“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女儿病重,五十万快花光,没人肯借你钱,连前妻都躲着你。
你也知道,再拖下去,你的孩子活不了。”我浑身一僵,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寒风里。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查过你。”她语气平静,“雷竞舟,36岁,
曾为沈晓君顶下罪案,服刑四年。讲义气,重承诺,从不拖累兄弟。可现在,你非常缺钱,
对吧?”我没说话,手指死死掐着手机,指节发白。她继续道:“帮我做一件事,干完,
再给你五十万,当场结清。这笔钱,够你女儿治病。”“什么事?”我问,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控制一个人。”她说,“不是杀,不是伤,只是让他‘消失’几天。
”我猛地抬头:“绑架?”“不。”她摇头,“是‘软性控制’。不伤性命,持续超过两周,
然后安全放了。”我盯着她:“谁?”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纸袋上。
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站在一栋豪华别墅前,正笑着和一个人说话。
我一眼认出——邵强,这个城市的最大化工企业的老板,省人大代表,市工商联副主席,
身家几十亿,最近刚因心脏搭桥手术上过新闻。“他?”我声音发颤,“你疯了?
他是一个大人物,太难了,不好办!”“正因为难,才值五十万。”她语气依旧平静。
我脑子嗡嗡作响。五十万……刚好能救小年。可这代价,是拿自由甚至性命去赌。
“为什么是他?”我问,“你们什么仇?”她沉默了几秒,
眼神忽然暗了下去:“这个不能问。”我低头,忽然想起小年昨天说的话:“爸爸,
我梦见自己在透析,但机器坏了,没人修……我好怕。”“你有三天考虑。”她站起身,
声音冷了下来,“U盘里有详细资料。三天后,若没有回复我,我找别人。钱和东西,
都算封口费。”她转身要走。“等等。”我叫住她,“如果***了,失败了呢?”她回头,
口罩下的嘴角竟浮起一丝冷笑:“失败?可我知道你会干——因为你是父亲。而父亲,
从来不怕死,只怕孩子闭眼。”她走了,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站在原地,
手里攥着纸袋,像攥着一块烧红的铁。三万块,能撑小年一个月的药;五十万,
能换她一条命。可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我来的一间网吧,打开U盘,
文件夹里,是邵强的详细资料、每日作息……”我盯着屏幕,忽然笑了。我关闭电脑,
走出网吧。夜风刺骨,城市灯火如海。我抬头望着医院五楼那扇亮着的窗——小年还在等我。
可我知道,作为父亲,宁可下地狱,也不能让孩子死。3这个城市西郊的枫林湾别墅区,
是这座城市最隐秘的财富角落。铁艺大门二十四小时有保安把守,每栋别墅间距五十米以上,
绿树成荫,监控探头如蜘蛛网般密布。9号楼就是邵强的家。我爬上墙根的一棵大树,
用高倍望远镜盯着9号楼的一举一动。望远镜里的邵强,比我想象中更虚弱。
他穿着浅色睡衣,靠在轮椅上,脸色煞白,神态萎靡。每天上午九点,
女护理会把他推到阳台,晒三十分钟太阳。下午三点,她会推他去花园散步六十分钟,
路线固定,沿人工湖走一圈,然后在凉亭休息看书。
我在二手市场花一万多块钱买了一辆旧皮卡车,整体车况还算好。
我把它开到城郊一家汽车修理厂,喷涂上伪造的“燃气集团”标识,
车门贴上“管道检修”字样。我又去劳保商店买了全套工人制服,还特意买了双厚底鞋,
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名修理工。当我开车路过市文化广场时,广播声顺着风传过来,
激昂、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震慑力高音喇叭声音。“……对盗抢骗等高发性犯罪活动,
坚决做到露头就打、打早打小、打出声威!”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摩托车队,
后面跟着一百多辆警车,都闪着红蓝警灯,缓缓驶出广场,沿着城市主干道开始巡游造势。
警笛声此起彼伏,像一把把利刃划破城市上空。街道两旁挂满了鲜红的横幅:“严打犯罪,
守护平安”“发现可疑,立即举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完了。夏季“严打”开始了。
我原以为,只要计划周密、行动迅速,就能在监控盲区完成任务,
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邵强转移到“安全屋”。可现在,警方肯定要疯狂一阵子了。更可怕的是,
我有案底,肯定是公安机关排查的重点人物。如若再犯,法官绝不会轻判。
而小年……她等不了。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小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瘦小的身体插满管子,每次透析后脸色发青,
却还要对我笑:“爸爸,我不疼。”可如果我被抓了,谁来救她?
我伸手摸向副驾上的那个黑色手机,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
接通了。“嗯。”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冷静得像冰。“是我。”我嗓音干涩,“雷竞舟。
”她没说话,等我继续。“我看到市里开始严打了。”我盯着窗外一辆缓缓驶过的警车,
声音压得极低,“全城巡逻,查得特别严。计划……得推迟。”“推迟多久?”她问。
“一个月。”我说,“等风头过去,我再动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久到我以为她挂了。
然后,她开口,语气淡漠:“你不想干,就直说。”我心头一紧:“不是不想干!
我是怕失败!一旦被抓,小年怎么办?”她打断我,“你不是推迟,是准备放弃。
”“我没有!”我猛地提高声音,又赶紧压低,“我只是想避一避警方的势头。
”她冷笑了一声:“雷竞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是因为你狠,因为你仗义。
还有你是一名父亲,面对困难,要往前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咬紧牙,
手指掐进掌心。“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她声音冷得像铁,“第一,你现在挂电话,
当一切没发生过。那钱和东西都归你。算我给你的封口费。第二,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如果你没动静,我会找别人。而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我喉咙发紧,
说不出话。“记住。”她最后说,“三天。从现在开始。过期不候。”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车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车窗外嘈杂的声音。我闭上眼,
眼前浮现出一年前监狱里的那个夜晚——我攥着她的照片,发誓要活着回来照顾她。可现在,
我却在一辆破车里,因为怕警察,想放弃。三天……只有三天。我不能等。小年也等不了。
我擦了擦汗津津的手心,重新启动汽车。严打又怎样?警察又怎样?坐牢又怎样?我雷竞舟,
不是为了自己才活着的。我是为了让孩子活下去。
4我坐在王龙那间藏在二手手机市场角落的小店里。
王龙的小屋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旧电子设备,空气里弥漫着焊锡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墙上挂着一块红布招牌,字迹已经褪色。王龙坐在工作台前,
仔细检查着我递给他的U盘和手机。“你这U盘,被人格式化过。”他头也不抬,
“普通软件根本恢复不了。这部手机是全新的,没有任何资料可以恢复。
”从文化广场回来后,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那个神秘女人,她给我的信息太少,
只有一部崭新的手机、一个删得干干净净的U盘。我越想越不对劲。她为什么选我?
她怎么知道我女儿的病?她和邵强有什么恩怨。我不能赌。所以我来找王龙,
请他帮忙从那部手机和U盘中能发现些什么信息。王龙是我的狱友,判了三年,
罪名是“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罪”。他在号子里最爱吹牛,
说他能从一块烧毁的硬盘里恢复出数据。当时没人信,直到他帮管教恢复了丢失的考核资料,
才被调去电子监区做技术特岗。出狱后,他靠着这门手艺在二手市场混饭吃。“你这U盘,
”他忽然抬头,眼神锐利,“有人想彻底抹掉数据。”我心头一跳:“能恢复吗?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能。”他按下电脑回车键,
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数据恢复中……12%。我盯着那缓慢爬升的数字,
心跳随着进度加快。我掏出烟,递他一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30%、50%、70%……终于,进度条跳到100%,发现一个文件夹。王龙点开。
里面有一组照片,我浑身一震。那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白色外墙,黑色铁门,
门前种着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穿着米色长裙,长发披肩,
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灿烂。女人嘴角微扬,可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忧伤。
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和我交易的女人就是她。王龙眯眼看了看,
忽然“啧”了一声:“这女人我认识。”我猛地抬头:“谁?”“杜晚。”他指着照片,
“我市大老板邵强的前妻。当年离婚闹得沸沸扬扬。据说邵强婚内出轨。
”我接过U盘和手机,并在微信给王龙转过去一百块钱。我起身要走,
他忽然叫住我:“雷子。”“你是不是要干点大事?”他盯着我,眼神锐利,“这种事,
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我点头:“我知道。”“那记住——”他低声说,“别留痕迹,
别信任何人,包括……那个女人。”我沉默几秒,说:“谢谢!”我走出旧手机市场,
阳光刺眼。我手里攥着那个U盘,像攥着一把钥匙——通往真相的钥匙。现在,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她不是疯子,而是一个被婚姻和命运碾碎后,
仍想亲手扳回一局的女人。而我,是她拿来使用的工具。5第三天下午,阳光斜照,
风裹着尘土在街角打旋。我坐在工程车里,手握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
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问题:一旦得手,把邵强带到哪儿去?不能是宾馆——人多眼杂,
登记要身份证,监控密布;不能是废弃厂房——太偏,一旦他突发心衰,
救护车半小时都赶不到;更不能是城中村——流动人口多,
谁也不知道哪扇门后藏着个警察线人。我需要一个地方:郊区、独门独院、隐蔽、交通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