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简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指尖在数位板上快速滑动。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三个晚上，
公司新接的化妆品品牌项目后天就要提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舅妈"两个字。
简宁皱了皱眉，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几秒。自从父母五年前因车祸去世后，
她和舅舅一家的联系就仅限于春节不得不去的拜访。"喂，舅妈？
"简宁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工作被打断的不耐烦。"宁宁啊！
"电话那头传来张凤兰夸张的哭腔，"出大事了！
你舅舅...你舅舅他..."简宁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舅舅怎么了？
""肾衰竭！医生说必须换肾，不然活不过三个月..."张凤兰的哭声突然收住，
语气变得异常热切，"我们全家都做了配型，只有你成功了！宁宁，你是舅舅唯一的希望啊！
"简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腰，仿佛能感觉到肾脏的存在。
电话那头，张凤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手术安排、医院选择，好像简宁已经一口答应了一样。
"舅妈，"简宁打断她，声音有些发抖，"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什么？
"张凤兰的音调陡然拔高，"那是你亲舅舅！你爸妈走得早，要不是我们偶尔接济你，
你能有今天？现在舅舅需要你，你就这态度？"简宁咬住下唇。所谓的"接济"，
不过是每年春节时塞给她的两百块压岁钱，和一顿充满说教的年夜饭。
自从父母去世留下那套小公寓和保险金后，她从未向舅舅家要过一分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简宁试图解释。"明天上午十点，仁和医院，
李主任等着给你做进一步检查。"张凤兰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别忘了，
正月里你剪头发的事舅舅还没跟你计较呢！"电话突兀地挂断了。简宁握着手机，
感到一阵荒谬。正月剪头？那不过是个毫无科学依据的迷信，舅妈竟然拿这个来道德绑架她？
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简宁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不是为舅舅的病情，
而是为这种***裸的情感勒索——好像她的存在价值，就是为舅舅一家奉献一切。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闺蜜林悦发来的消息：加班狗还活着吗？给你带了宵夜，
在楼下保安室。简宁抹去眼泪，回复：马上下来。大厦一楼的保安室里，
林悦正和值班保安聊天。看到简宁，她立刻举起手中的塑料袋："鲜虾云吞面，
你最爱的那家。"简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救命恩人。"两人回到简宁的工位，
林悦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异常："怎么了？设计稿被总监毙了？""比那糟多了。
"简宁深吸一口气，把舅妈电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林悦的筷子停在半空，
眼睛瞪得溜圆："他们让你捐肾？就这么一个电话打过来，好像让你捐一袋血那么简单？
""舅妈说我是唯一配型成功的。"简宁搅动着已经有些发胀的云吞面，突然没了胃口。
林悦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宁宁，你知道捐肾意味着什么吗？那不是捐钱捐物，
是切掉你身体的一部分！手术后你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恢复期，而且余生只有一个肾了！
"简宁沉默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些，只是被舅妈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震住了，
好像拒绝就是十恶不赦。"你打算怎么办？"林悦问。
"我不知道..."简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舅舅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林悦握住她的手："亲人不会把对方当备用零件库。宁宁，
你还记得大学时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在舅舅家，你永远是被要求'懂事'的那个。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简宁想起每年春节，表弟陈星总能得到最新款的游戏机和名牌球鞋，
而她只能得到舅妈"节俭是美德"的说教；想起初中时父母出差，暂住舅舅家一个月，
她被迫每天洗碗拖地，而陈星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想起父母葬礼上，
舅舅一家忙着接待宾客收礼金，却没人问过16岁的她是否需要一个拥抱。"我记得。
"简宁轻声说，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林悦的语气不容拒绝，
"至少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第二天早晨，简宁和林悦站在仁和医院泌尿外科的走廊上。
消毒水的气味***着简宁的鼻腔，让她想起父母车祸后，自己在医院走廊里度过的漫长日夜。
"简宁？"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走过来，"我是李主任，你舅妈应该跟你提过了。
"李主任的办公室简洁明亮。她请两人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检查报告。"首先，
我需要确认你完全理解活体肾移植的风险和后果。"李主任的声音专业而平和，"作为医生，
我有义务确保捐献者是自愿的，没有受到任何胁迫。"简宁看了一眼林悦，
后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李医生，"简宁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只有我配型成功？
舅舅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李主任翻看资料："你舅妈和表弟也做了配型，但都不符合。
从医学角度讲，非直系亲属间配型成功的概率确实不高...""等等，"林悦突然插话，
"简宁和舅舅也不是直系亲属啊，她妈妈和舅舅是兄妹，
这种配型成功率应该比子女低很多才对。"李主任推了推眼镜："确实如此。
所以我们也很惊讶简宁的配型结果这么好，几乎像直系亲属一样匹配。"简宁感到一丝异样。
父母去世前的体检报告她看过，各项指标都很健康，没理由舅舅会有严重的肾病，
除非..."李医生，我舅舅是怎么患上肾衰竭的？"简宁突然问。
李主任的表情变得谨慎："这个...病人隐私...""如果我要捐肾给他，
难道没权利知道病因吗？"简宁坚持道。犹豫片刻后，李主任叹了口气。
他说："长期酗酒导致的酒精性肾病。其实五年前我们就诊断出来了，但你舅舅拒绝戒酒，
也不按时服药..."简宁的胸口一阵发闷。五年前——正是父母去世那年。
原来舅舅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却从未提起，直到现在需要她的肾了才想起来联络。
"我需要时间考虑。"简宁站起身，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坚定。
李主任点点头："这是你的权利。不过..."她压低声音，
"你舅妈昨天来医院大闹了一场，说要***医院延误治疗。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得简宁眼睛发疼。林悦搂住她的肩膀："现在你知道了，
不是你'克'病了舅舅，是他自己喝出来的病。"简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舅妈。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检查做完了吗？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张凤兰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舅妈，"简宁打断她，"舅舅的病是喝酒喝出来的，
对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张凤兰的声音变得尖利："谁跟你胡说八道的？
你舅舅就是太操劳了！为了这个家，他...""李医生给我看了病历。"简宁冷静地说。
"那个庸医！"张凤兰几乎是在尖叫，"简宁，我告诉你，正月里你剪头发害得舅舅生病，
现在还想推卸责任？你要是不捐肾，我就去你公司闹，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简宁的手开始发抖，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愤怒："正月剪头克舅舅是迷信，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舅舅的病是他自己造成的，
不是我。""好啊！"张凤兰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那你别怪我无情。
你爸妈留下的那套小公寓，产权还没完全过户吧？
你舅舅可是你法律上最亲的亲人了..."简宁的血液几乎凝固。父母去世时她还未成年，
房产证上的名字还没变更。虽然她一直住在那里，缴纳各种费用，
但法律上..."你想干什么？"简宁的声音颤抖着。"明天晚上七点，
我带陈星去你家吃饭。"张凤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悦看着简宁瞬间苍白的脸色："怎么了？"简宁机械地重复了张凤兰的话，
林悦气得脸色发青："这是***裸的威胁！宁宁，你不能答应他们！
""但那房子..."简宁的声音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