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嚼着最后一口面包挤上地铁时,手机屏幕还在推送早间新闻——“今日多云转晴,气温25-32℃”。
他扫了眼拥挤的人潮,把手机揣回裤兜,指尖蹭过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还在盘算晚上要不要加个班,把上周没做完的设计图赶出来。
他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做助理,毕业三年,租住在老城区的顶楼单间,日子像地铁轨道一样,循着固定的轨迹往前铺,平淡得没什么波澜。
唯一的盼头是下个月发了工资,能给远在老家的奶奶换个新的血压仪。
地铁刚过江汉路站,车厢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不是寻常的颠簸,是像被巨力攥住狠狠摇晃,扶手杆上的广告灯箱“啪”地炸开,碎片溅在旁边大妈的菜篮子上,西红柿滚了一地。
“怎么回事?!”
有人尖叫起来。
混乱中,苏阳被挤得撞在车门上,后背磕得生疼。
他下意识抓住头顶的扶手,抬头看向窗外——本该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此刻却被一层诡异的猩红覆盖。
不是晚霞那种暖红,是像血泼在天上,浓稠得化不开,连太阳都成了个模糊的暗红色圆点,悬在楼宇间,没一点温度。
“那是什么……”身边有人喃喃。
话音未落,车厢里的灯彻底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尖叫和哭喊此起彼伏,有人在推搡,有人在摔倒,苏阳被夹在中间,只能死死护住头,感觉自己像惊涛里的一片叶子。
不知过了多久,地铁猛地一顿,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往前扑,他额头撞在前面的椅背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砰——”一声巨响从车头传来,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嘎吱”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嘶吼。
不是人的声音。
像是野兽,又比野兽更尖利,隔着车厢壁透进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开门!
让我们出去!”
有人开始疯狂拍打车窗和车门。
苏阳缓过劲来,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了晃,照见身边人的脸——惊恐、茫然,还有人在哭。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建筑系出身的习惯让他下意识观察环境:车厢变形了,车门被卡住,车窗是防爆玻璃,硬砸肯定不行。
车头方向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
“别乱!”
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谁有工具?
锤子或者撬棍?”
没人应声。
拥挤的车厢里,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人开始发抖,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
苏阳咬了咬牙,看向旁边座位底下——地铁座椅固定用的螺栓是六角的,他摸出钥匙串上的瑞士军刀,试着去拧,指尖使不上力,金属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
嘶吼声到了车厢门口。
透过变形的门缝,苏阳看到了一双脚。
不是鞋,是赤着的,皮肤泛着青黑,脚踝处有个狰狞的伤口,红肉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的。
紧接着,一张脸贴在了门缝上——那曾是个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制服染着黑红色的污渍。
但现在,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白,没有瞳孔,嘴巴张得极大,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沾着血的黄牙,喉咙里“嗬嗬”地响着,指甲刮着车门,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怪物!
是怪物!”
离门最近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苏阳心脏狂跳,手里的军刀差点掉在地上。
他见过恐怖片里的丧尸,可没哪个片子里的怪物,像眼前这个一样,带着活生生的、能闻到的腥臭味。
“砰!
砰!
砰!”
怪物开始撞门,变形的车门被撞得往里凹。
旁边有人吓疯了,抓起地上的西红柿砸过去,却被怪物一把抓住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紧接着是女人凄厉的惨叫,血顺着门缝涌进来,溅在苏阳的鞋上,滚烫又粘稠。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苏阳眼睁睁看着她的胳膊被怪物咬断,鲜血淋漓的断口晃得他眼睛疼。
他猛地回过神,抓起旁边掉在地上的灭火器,朝着车门和怪物撞在一起的地方狠狠砸下去!
“砰!”
灭火器砸在金属门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嘶吼着更用力地撞门,门板上的裂痕越来越大。
“一起砸!
把门砸开我们能跑!”
苏阳朝着周围喊,声音因为用力而发哑。
有人反应过来,抓起身边的包、雨伞,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折叠自行车,跟着他一起砸门。
混乱的撞击声里,苏阳的脑子却异常清醒——就算砸开门,外面肯定还有更多这种怪物,地铁隧道里没地方躲,他们能跑去哪里?
可现在,不跑就是死。
“哐当!”
在又一次猛砸下,变形的车门终于被撞开了一道缝。
外面的怪物嘶吼着往里钻,苏阳想也没想,举起灭火器朝着它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嘭!”
像是砸在烂西瓜上,怪物的头骨被砸得凹陷下去,浑浊的白眼里流出黑红色的液体。
它晃了晃,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苏阳喘着粗气,握着灭火器的手在抖。
他第一次杀人——或者说,杀怪物,掌心沾着黏腻的血,恶心得想吐。
“快!
出去!”
有人喊了一声,率先从门缝挤了出去。
其他人跟着往外涌,苏阳被夹在中间,刚挤出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地铁隧道里一片狼藉。
轨道旁躺着好几具尸体,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被啃得只剩骨架,血把铁轨都染红了。
远处的黑暗里,影影绰绰有好多晃动的身影,都是和刚才那个怪物一样的东西,正朝着这边嘶吼着过来。
“往那边跑!”
有人指着隧道深处,“前面有个紧急出口!”
人群朝着那个方向涌去,苏阳被推着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眼刚才的车厢,那个被咬断胳膊的女人躺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眼睛慢慢变成了浑浊的白——她也开始变异了。
猩红的天光从隧道顶部的通风口透下来,照在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上,像一幅地狱绘卷。
苏阳握紧了手里的灭火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不知道奶奶在家怎么样了,甚至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被那些怪物撕碎。
他只知道,从猩红之日升起的这一刻起,以前那个平淡的世界,彻底没了。
现在活下去,是唯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