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改变的那天，乔木正在给导盲犬阿布梳毛。先是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阿布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乔木放下梳子，

摸索着打开收音机，里面只有刺耳的杂音。"系统公告：恐怖副本已在本世界激活。

各县市根据人口数量划分为不同等级副本区域。副本不定期开启，参与者需完成指定任务。

失败者将被抹除。"播音员的声音机械而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乔木的手指僵在收音机旋钮上，阿布用湿润的鼻子轻轻拱着他的手心。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现在，乔木像往常一样站在公寓门口，右手握着折叠盲杖，左手牵着阿布的导引鞍。

初冬的风裹挟着灰尘的味道拍打在脸上，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围巾。"阿布，去超市。

"导盲犬轻轻拽了拽牵引绳，表示明白。乔木跟着阿布的引导走下楼梯，

盲杖在身前划出规律的弧线，敲击着每一级台阶。三个月来，小区里的副本已经开启过两次，

每次都有几户人家永远消失了。

木的日常几乎没有变化——如果忽略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腐臭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炸声的话。

"左转，避开障碍。"阿布突然停下，

乔木的盲杖触到了一堆硬物——可能是副本留下的残骸或是谁丢弃的家具。他们绕了过去。

街上比往常安静。自从"系统"降临，人们要么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要么疯狂地参与各种副本以获取生存资源。像乔木这样按部就班生活的人少之又少。

超市门口，阿布停了下来，用特有的方式告诉主人已经到了。

乔木从口袋里摸出员工卡——末日降临后，这家超市由几个幸存员工勉强维持运营，

他们认得乔木，这个总是安静地自己挑选商品的盲人。"乔先生，您来了。

"收银员小李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沙哑疲惫，"今天有新到的罐头，在A区第三排货架。

"乔木点点头表示感谢。阿布熟练地引导他穿过货架间的通道，

乔木的手指轻轻掠过商品包装，通过触觉和记忆挑选需要的物品：两罐牛肉，一包饼干，

还有阿布的狗粮。他的动作很慢但精准，仿佛眼前的世界从未改变。

"听说城北又开了一个B级副本，"收银台边，小李一边扫码一边低声说，"死了二十多人，

但活下来的拿到了武器和食物。"乔木只是安静地听着，从钱包里摸出纸币。

钱在末日还有用，至少在这里。"您...从不参加副本吗？"小李忍不住问。

乔木的手指在收银台边缘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我看不见那些任务提示，

"他平静地说，"而且阿布也不能进副本。"回家的路上，乔木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

远处有奔跑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啜泣。阿布的牵引绳绷紧了，这是警示的信号。

"把食物交出来！"一个粗粝的男声突然从右侧传来。乔木停下脚步，没有松开阿布的绳子。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臭和血腥味。"我是盲人，"乔木平静地说，

"我的导盲犬受过攻击训练。"这不是虚张声势。阿布确实能在他命令下进行防卫，

而且乔木手中的盲杖在必要时也可以成为武器——他花了三个月时间练习盲杖格斗。"妈的，

瞎子..."男人咒骂着，但乔木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后退。在资源匮乏的末日，

没人愿意冒险受伤，即使是抢劫一个盲人。危机解除后，乔木蹲下来抚摸阿布的头以示奖励。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狗训练得真好。"声音很近，

带着医生特有的那种冷静观察的语气。乔木记得这个声音——住在他隔壁的林医生，

据说是个外科医生，副本降临后成了所谓的"玩家"。"谢谢。"乔木站起身，

"阿布是我最好的伙伴。""你不参加副本，怎么生存？"林医生直截了当地问。

乔木能闻到她身上的消毒水味掩盖不住的血腥气，还有衣服上未干的副本污渍。

乔木调整了一下购物袋的位置，"副本不是生存的唯一方式。""但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林医生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昨天拿到了什么吗？一箱抗生素！

在这个医疗系统崩溃的世界里，这比黄金还珍贵！"乔木微微侧头，仿佛在认真倾听，

然后他说："林医生，你受伤了。"一阵沉默。乔木能听到对方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你怎么...哦，对，你是盲人。"林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是的，

我的左臂...副本里的东西抓的。""需要帮忙吗？我就住在你隔壁。"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阿布偶尔摇动的尾巴拍打地面的声音。"谢谢，但...我处理好了。

"林医生的语气软化了一些，"我只是不明白，乔先生。你有能力——我能听出来你很聪明，

你的狗也很棒。为什么不参与副本？在这个世界，不前进就意味着死亡。"乔木轻轻笑了，

"林医生，你听过一句话吗？'活着不等于生活'。我不参与副本，但我依然在生活。

"他听到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然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可能是在摇头或是耸肩。"随你吧。

但总有一天，资源会耗尽，那时候...""那时候我会面对它，"乔木平静地打断她，

"就像我面对失明一样。不是所有黑暗都值得恐惧。"分别时，

林医生突然说："你的罐头...不多了吧？明天有个D级副本在社区中心开启，

奖励是食物。如果...你想试试的话。"乔木只是摇了摇头，尽管他知道对方能看到。

"谢谢，但我明天计划练习钢琴。肖邦的夜曲，很适合现在的夜晚，你不觉得吗？"回到家，

乔木把物资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坐在钢琴前。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落下。

《降E大调夜曲》的旋律在狭小的公寓里流淌，阿布趴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拍打着地板。

窗外，夕阳西沉，给这个被副本撕裂的世界镀上一层血色。2.钢琴声在黄昏中渐渐停息，

乔木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捕捉着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阿布突然抬起头，耳朵警觉地竖起，

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吼。"有人来了？"乔木轻声问道，手指离开琴键。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乔木数了数，至少三个人。

阿布已经站到了他和门之间，身体紧绷——这是它保护主人的姿态。"乔先生？在家吗？

"一个故作友善的男声响起，伴随着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乔木没有立即回应。

他轻轻抚过阿布的头顶，感受着导盲犬传递的紧张情绪。这三个月来，

他学会了很多——包括辨别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和别有用心者。

门外的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乔先生，我们是社区互助小组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语调更加油滑，"听说您行动不便，特地给您送些食物来。"乔木的嘴角微微上扬。谎言。

自从副本降临，"互助"这个词就从字典里消失了。他无声地移动到门边，

手指摸到了靠在墙边的盲杖。"谢谢好意，"乔木平静地回答，"但我什么都不缺。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接着是第一个声音，这次不再伪装友善："瞎子，

我们知道你有条狗。现在食物紧缺，把狗交出来，我们可以给你留点罐头。

"乔木的手指收紧又松开。他早该料到——在饥饿驱使下，人会变得比副本里的怪物更可怕。

阿布在他腿边轻轻蹭了蹭，湿润的鼻子触碰他的手背。"阿布是导盲犬，

"乔木的声音依然平稳，"没有它，我活不下去。""那***就跟它一起饿死吧！

"第三个声音突然暴怒，紧接着是一声巨响——有人在踹门。老旧的公寓门剧烈震动，

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乔木迅速后退两步，将阿布拉到身后。"阿布，躲好。

"他低声命令，同时握紧盲杖，

另一只手摸到了厨房桌上的水果刀——他每天都会把它放在同一个位置，

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门被第三次踹开时，锁终于崩坏了。

三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涌入狭小的公寓。"最后问一次，"领头的人喘着粗气说，

"要狗还是要命？"乔木闻到了廉价酒精和汗臭混合的味道，还有金属的腥气——刀。

他们带了武器。他微微侧头，通过声音判断三个人的位置：一个在正前方，

两个分别左右包抄。"我选择活着，"乔木说，"但不靠牺牲阿布。""那就别怪我们了！

"左侧的人突然扑来，乔木听到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他本能地向右侧闪避，

同时盲杖横扫而出。"啪"的一声脆响，盲杖精准击中袭击者的手腕，

伴随着一声痛呼和刀具落地的声音。但右侧的袭击者已经逼近，乔木感到一阵风扑面而来。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的影子从他身后窜出。阿布的咆哮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那声音不像普通的犬吠，而像是某种远古野兽的怒吼。乔木听到撕扯声和袭击者凄厉的惨叫，

混杂着另外两人惊恐的呼喊。"这他妈是什么怪物？！""它的眼睛——快跑！

"乔木愣在原地。他能感觉到阿布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毛发变得粗硬，

体型似乎也膨胀了一圈。但没等他细想，正前方的领头者已经扑来。

乔木本能地举起盲杖格挡，刀刃与金属盲杖碰撞出刺耳的声音。他借势后退，后背抵上钢琴，

琴键发出一片杂音。"阿布！"乔木大喊。一道金色的闪电掠过，

领头者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乔木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然后是阿布沉重的喘息声——那声音确实不像平常的导盲犬。

"乔、乔先生..."最后一个袭击者瘫软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求您...叫它停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乔木犹豫了一下，

然后轻声呼唤："阿布，过来。"沉重的脚步声接近，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碰了碰他的手——是阿布的鼻子，但比平时大了许多。

乔木摸索着抚摸它的头，触手的不再是柔软的毛发，而是钢针般的鬃毛。

阿布耳后的那个小疤痕时——那是他们相遇第一天就有的旧伤——导盲犬突然发出一声呜咽，

身体开始颤抖。乔木感觉到掌下的躯体正在发生变化，鬃毛变软，体型缩小，

呼吸声也逐渐恢复正常。几秒钟后，熟悉的阿布又回来了，急切地舔着他的手指，

仿佛在道歉。"没事的，好孩子..."乔木轻声安慰，尽管他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转向袭击者："走吧。别再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三个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最后一个甚至忘了拿掉落的刀。乔木关上门，尽管锁已经坏了。他跪下来紧紧抱住阿布，

感受着导盲犬急促的心跳。"你保护了我，伙计。"乔木把脸埋在阿布的毛发里，

闻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类似雷电过后的臭氧味，"不管发生了什么...谢谢你。

"阿布舔去乔木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尾巴轻轻摇晃。乔木知道，

无论阿布变成什么样子，它永远是他的导盲犬，他的伙伴，他在这个崩坏世界里最后的家人。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阿布立刻警觉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了——这个脚步声它认得。

"乔先生？"林医生的声音透过破损的门传来，"你的门锁...发生什么事了？

"乔木没有立即回答。他摸索着找到掉落的盲杖，起身开门。林医生站在门外，

白大褂上沾满了新鲜的血迹，但看起来没有受伤。

她的目光从损坏的门锁移到乔木淡定的脸上，最后落在安静蹲坐的阿布身上。

"有人闯进来了？"她问，语气里没有太多关切。乔木点点头，"已经解决了。

"林医生扫视着公寓里的打斗痕迹——翻倒的椅子，地板上深深的抓痕，那把掉落的刀。

她的表情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你一个人对付了几个？""三个。

"乔木平静地回答，手依然抚摸着阿布的头。林医生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看来不需要我多管闲事。"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

明天那个D级副本，奖励是医疗物资。如果你改变主意...""不必了。"乔木打断她，

"我和阿布会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林医生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走了。乔木关上门，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关心一个盲人和他的狗。但没关系，

他们彼此拥有就够了。乔木坐回钢琴前，阿布像往常一样趴在他脚边。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弹奏起他们都很喜欢的那首《月光》。阿布的尾巴随着旋律轻轻拍打地面，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窗外，夜幕完全降临。远处的天空中，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倒计时悬浮着——那是下一个高级副本开启的预告。乔木看不见它，

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波动，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阿布突然抬起头，

对着窗外低吼了一声。乔木停下演奏，伸手抚摸它的背脊。"怎么了，伙计？

"导盲犬转向他，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

然后是一声短促的吠叫——这是它表示"一切正常"的方式。乔木微笑着继续弹奏，

但心里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3.清晨五点十三分，

阿布用湿漉漉的鼻子把乔木拱醒。乔木睁开空洞的双眼，手指下意识寻找导盲犬温暖的毛发。

阿布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等待抚摸，而是不断用头轻推他的肩膀，

喉咙里发出低频的震动声——这是它表达极度不安的方式。"怎么了，伙计？"乔木坐起身，

窗外的天空应该还没亮，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静电感，让他的皮肤微微发麻。

阿布拽着他的睡衣下摆往门口方向拉。乔木摸索着戴上眼镜，抓起盲杖和导引鞍。

当他为阿布系上鞍具时，发现导盲犬的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外面？"乔木轻声问。

阿布短促地吠了一声表示肯定。楼道里静得反常。没有早起的邻居洗漱声，

没有远处街道的车鸣，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一种低频的嗡嗡声，

像是巨型机器运转的震动，从地板、墙壁渗透进来。阿布引导他下楼，步伐比平时急促许多。

当他们推开公寓大门时，乔木明显感觉到导盲犬的身体僵住了。

"系统公告：S级副本'幻境迷宫'已开启。本区域所有生命体已被强制纳入。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机械女声从天而降，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乔木握紧盲杖，

终于明白阿布为何如此不安——他们被卷入了副本，而且是最高危险等级的。"阿布，回家。

"乔木立即下令。如果副本规则与之前听说的相同，待在封闭空间会更安全。

但导盲犬没有动。它的爪子死死抓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