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捧土砸在脸上时,我的右手食指突然传来钻心剧痛。
管家用铁锹压住我挣扎的手腕,月光照亮对方衣襟上的墨竹暗纹——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绣的寿礼。
要怪就怪你发现了银元库。
"婆婆的声音从井口飘下来,带着佛珠碰撞的脆响,"周家祖训,知道秘密的外姓人都得埋在盐井西侧镇邪"腐臭的泥土涌进口鼻,账房发现银模上沾着朱砂、追问丈夫盐工为何每月失踪三人......最终在佛堂暗格里,翻出三十七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锁。
再睁眼时满室大红喜字晃得人眼晕,妆镜里映着张白净的瓜子脸。
翡翠耳坠冰凉的触感刺醒我,铜镜里映出完好无损的右手。
妆台上龙凤喜烛才燃到第三日,茜纱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艳。
"少奶奶,给老夫人敬茶了。
"陪嫁丫鬟春桃抬着红木衣箱进来。
我死死掐住梳妆匣边缘,前世被活埋的窒息感仍在肺腑翻涌。
春桃正要打开红木衣箱。
"且慢。
"我按住箱盖,前世正是在这个红木箱里,发现了银库舆图。
前世我傻乎乎地将图交给婆婆,却遭来杀身之祸。
我缓缓打开箱盖,仔细翻找,除了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世改写了?“少爷呢?”前世我与周家少爷新婚夜,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温润如玉,对我轻声道:“娘子,今日起我们便是夫妻,往后余生定当相互扶持。”
我满心欢喜,点头回应。
然而,那夜他却在敬完茶后便匆匆离开,独留我一人在新房,听着西跨院传来的少女哭嚎声,满心疑惑却无人可问。
次日清晨,我见他时,他眼中有几分愧疚,我轻声询问:“夫君,昨夜西跨院是何情况?”他却只是沉默不语,我知他定是有所难言,便也不再追问,只在心中暗暗记下。
有一日,我在账房偶然发现银模上沾着朱砂,心中顿生疑窦,便去追问丈夫盐工每月失踪三人的缘由,他眉头紧锁,犹豫片刻后道:“娘子,此事复杂,你莫要再问,免得招来祸端。”
我心中虽有不解,却也看出他确是一片好意,便暂且作罢。
后来,我在佛堂暗格里翻出三十七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锁,心中惊骇万分,忙去找他,他见后脸色大变,急声道:“娘子,此事万不可外传,否则你我皆有性命之忧。”
我心中虽怕,却也知事情严重,便点头答应。
然而,最终我还是因发现了银元库而遭来杀身之祸,被婆婆下令活埋于枯井之中,而他只能在井口悲痛欲绝地唤着我的名字,却无力相救。
“少爷已经到前厅去了。”
春桃回答道。
铜壶滴漏指向辰时三刻,前院忽然传来骚动。
我透过窗棂望去,两个粗使婆子正拖着麻袋往西角门去,袋口露出一缕泛蓝的头发——是银匠的女儿阿碧,昨夜还给她送过桂花糖。
我吩咐春桃暗中跟上去看看情况,然后就赶到前厅敬茶了。
此刻,丈夫已在前厅了,他见我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微微颔首,他便也低下头去。
"母亲,请用茶。
"我跪在青玉蒲团上,将缠枝莲纹盖碗举过头顶。
前世的今日,这碗滚茶会故意泼在我手背,留下永久的烫疤。
"听说你擅苏绣?"周老夫人转动翡翠念珠,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掐住她下巴,"明日起去绣房做活,周家不养闲人。
"剧痛从下颌传来,我却在血腥味中勾起唇角。
前世我此刻惊慌求饶,而今却看清老夫人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齿痕——位置与管家耳后红痣完全吻合。
"媳妇省得。
"我垂眸掩住寒光,露出脖颈瘀伤,""到底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这水头倒是足,可惜配了张丧气脸,起来吧。
"我借着起身的动作退后半步,微微欠身道:“谢母亲教诲。”
刚直起身,便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宅院里显得格外诡异。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狠狠瞪了一眼管家,管家心领神会,匆匆往后院走去。
我知道,这是我寻找真相的绝佳时机。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后院的动静吸引,我悄悄溜进了佛堂。
佛堂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味,我轻车熟路地打开暗格,却发现前世装在里面的银锁不见了。
正当我疑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寻找藏身之处时,暗格旁墙壁突然打开,一只手把我拉了进去,丈夫捂着我的嘴巴。
“那丫头处理了吗”?是婆婆的声音。
“回夫人,都处理好了。”
管家回答。
婆婆放缓语气“那就好,以后做事小心点,别再被发现了”。
等他们出去后我们才小心翼翼的出来,正要说话被丈夫制止到“以后别来这。”
说完就拉着我离开了,我扭头瞥见暗格的角落里有一堆书,最上面放着《民报》。
我猜想他们说的事应该跟前世我发现的银锁有关,我一定要找到周家不被人知的秘密。
回到房间,春桃已在屋内等我,惊慌的告诉我阿碧被打死扔进后院枯井了。
周家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一定要掀开这座老宅到遮羞布。
冥思之际,我仔细端详红木衣箱,“前世的银库舆图去哪儿了?”不甘心的翻看木箱,外箱底也一无所获。
吩咐春桃,以后做事要收起锋芒,在没有找到把柄前小心行事。
三个月后我在霞飞路盘下间铺面。
婆婆看着报纸上"沪上新开张摩登旗袍店"的报道,丹差点掐进檀木桌:"我们周家的媳妇..."婆婆带着管家气势汹汹的到旗袍店兴师问罪。
我正在张罗着白色软缎,上面用金线绣着西番莲纹,并吩咐春桃,"这是给王参议员夫人制的,她说要配那支迪奥999。
"我之所以选择开旗袍店,正是打听到王夫人喜欢旗袍,这就给我找到了接近王夫人的机会。
将来利用王夫人官太太及在报社工作的身份将周家秘密公之于众。
婆婆径直来到我身后,将整匹月白色流云缎摔在青砖地上,织金莲纹沾满茶渍:"周家少奶奶开店?你是要全上海都知道我们苛待媳妇?"我垂首抚过缎面暗纹,指尖在"王记绸庄"的印记上停留:"母亲教训的是,可这料子...是王夫人点名要的。
"经过几次接触,我已经取得了王夫人的信任。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太师椅扶手。
昨日租界酒会上,王夫人穿着我制的蕾丝镶边长袄惊艳全场,这事早登了《良友画报》。
婆婆缓缓神,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对管家说"去请祖宗家法!"说完,顺手拿起紫檀算盘砸在地上,我数着滚落的算珠。
十三颗玛瑙珠,恰似周家掌控的十三座盐仓。
"儿媳愿将店铺七成利润充作族学基金。
"我咳着血直起身,"听说二叔正打点金陵的差事..."婆婆瞳孔骤缩。
她幼弟在财政部的位置,全靠王参议员提携。
心里有了新到盘算,婆婆一行离开了旗袍店。
回到家,我便被叫到了祠堂。
我端着安神茶走近时,婆婆正在供奉祖宗牌位。
婆婆把银元一枚枚扔进火盆:"你不是想开店吗?这些够买你安分..."火舌卷着袁大头,我忽然轻笑:"母亲可闻到焦味?这是用三十八年陈艾熏过的银元。
"她猛地掀翻火盆——灰烬里赫然现出周家私铸银元的暗记。
婆婆的沉香木护甲掐进掌心,火盆里袁大头上的"周"字暗记正泛着幽蓝磷光。
这是我特意调配的鬼火粉——用中药铺地窖里三十年的白磷石混着海盐研磨,遇热即显形。
"不过是烧变形的..."她话音未落,书房丫鬟墨竹突然掀开帘子:"巡捕房林探长来取上月的治安捐了。
"婆婆急着接待林探长,临走时留下话“别忘了七成利润”。
第二日,我正在接待王夫人,店里还有记者等其他客人。
婆婆送来幅湘绣百子图。
我迎着朝阳展开湘绣百子图,童子手中的金元宝突然渗出暗红。
王夫人新涂的丹蔻在绣面上轻轻一刮,三十八个"苛捐杂税"血字赫然显现——用的是白矾混着朱砂写的密语,遇光即显形。
"周老夫人这份贺礼当真别致。
"《沪江日报》记者按下快门时,闪光灯惊飞了梁上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