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空调风裹着粉扑上散粉，在房间里慢悠悠地打旋。苏晚对着镜子扯最后一截假睫毛时，指腹的颤抖震得镜架都嗡嗡响——不是怕疼，是直播结束前那波刷屏的“滚”字，像冰锥似的扎进眼里，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泛酸。

后台的打赏提示还在跳，零星几个ID带着“心疼晚晚”的前缀，可更多的弹幕早成了污言秽语的沼泽。

糊咖还开直播骗钱？脸皮比城墙厚。

这脸僵得像块塑胶，卸了妆能看？

赶紧滚出娱乐圈，别脏了别人的眼。

苏晚对着镜子扯嘴角，想摆出以前练过的“黑红也是红”的坦荡笑容，可镜中人眼下乌青泛着灰，假睫毛胶晕成两道黑痕，怎么看都像没擦干的眼泪。狼狈这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化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在黑屏上跳得扎眼。苏晚顿了顿，还是划开了接听键——指尖还卡着点亮片，是昨晚被私生饭堵在车库时，对方撕扯她礼服上的水钻，嵌进指甲缝的碎屑，现在磨得指腹发疼。

“苏小姐您好，我是恋综《心动坐标》的执行PD。”电话那头的男声像读罐头文案，热情里裹着股算计好的笃定，“我们想邀请您做女嘉宾，参加本季录制。”

苏晚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缝里的碎钻：“确定没打错？我上恋综？观众能把你们直播间冲得连服务器都找不到。”

“正因为苏小姐话题度高。”PD的语气稳得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我们统计过，您的黑粉和活粉数量刚好持平，这种争议性正是我们需要的。”他顿了顿，报数字时尾音都亮了些，“出场费十万，录二十天。”

镜子里的人突然定住了。

十万。

这两个字像颗石子砸进冰面，在她空荡的脑子里裂出细纹。上个月和家里闹翻，爸爸冻结了所有卡；妈妈倚着门框冷笑，说“非要混那个圈子，就别想再花家里一分钱”。钱包里仅剩的三千块，刚够明天交房租——再拖一天，房东就要换锁了。

“成交。”

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撞在出租屋的白墙上，带着点连自己都惊觉的急切。

李PD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职业微笑：“对了，我们的嘉宾构成比较特别，除了您，其他都是素人。”

“没关系，只要钱准时到账。”

PD显然没料到苏晚那么快接受了，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才应声：“没问题。”

刚挂电话，手机就“叮咚”响。助理小陈发来的截图里，#苏晚 恋综#已经挂上实时热搜，点进去全是刺目的评论。

资本是疯了吗？让这种劣迹艺人污染素人恋综！

肯定是没钱了来捞金，顺便蹭素人热度洗白，呕——

只有我好奇素人嘉宾的心理阴影面积吗？

资本硬捧也太明显了吧？这烂泥也能上恋综？

又想靠炒CP洗白？忘了上次跟已婚导演吃饭的热搜了？

心疼其他嘉宾，要跟这种劣迹艺人待一起。

没错，苏晚，是当代最红的小花之一，不过黑红也是红。

划屏幕的手指顿在一条评论上：“卸了妆怕是见不得人，节目组滤镜得开到亲妈都认不出吧？”

苏晚对着屏幕嗤笑一声，指尖在“资本硬捧”那行字上敲了敲。热搜这东西真有意思，以前花钱买水军刷话题，它躲得比谁都远；如今不过接个恋综，倒像长了腿似的自己往上蹿。

“倒省了宣发费。”对着空房间嘟囔，点开和小陈的对话框，“截图存好，回头找节目组加钱。”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笑出声。以前总觉得靠争议博眼球是件跌份的事，可现在摸着钱包里那张只剩四位数的银行卡，才懂所谓体面，在房租账单面前连半文钱都不值。

手机又震了震，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就一行字：“综艺水深，别把自己搭进去。”

苏晚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直接清理进垃圾桶。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被私生饭堵门扯头发、被黑粉追着骂到关评论——这恋综就算是沼泽，她也得闭着眼往下跳，至少泥潭底下，还埋着十万块的救命钱。

镜中的人眼尾微微上挑，眼角那颗痣被晨光染得透亮，连睫毛的阴影都透着点恰到好处的温柔。苏晚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忽然没忍住笑出声：“她们怎么忍心给我这脸蛋P图的？

“还有那些说我“脸僵”的评论，我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皮肤下的肉弹性十足，哪里僵了？虽然最近有点憔悴，也不至于丑吧。”

其实她生得真好，是那种不用费力就能让人记住的脸，骨相周正，皮相干净，只是这两年被“糊咖”“整容怪”的标签糊住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算了。”苏晚对着镜子耸了耸肩，转身去拿化妆包，“反正真的假不了，二十天直播呢，总有看清楚的时候。”

苏晚抹了点唇膏，唇峰染上淡淡的粉。镜里的人笑起来，眼角的痣跟着弯成小小的月牙。

“等着吧。”她轻声说，像是在对那些P图的人宣战，“总有你们P不动的时候。”

苏晚养精蓄锐了好些天，终于恢复百分百的美貌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往录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