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公司大厅的打卡机前，指尖悬在感应区上方停顿了两秒。
上周搬离旧居时不小心蹭掉的美甲还没补，光秃秃的无名指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指纹，“滴” 的一声轻响后，转身走向办公区。
刚拐过走廊拐角，就感觉到几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
林晚低着头快步穿过格子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她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曾经是她最喜欢的角落，如今却像个被监视的孤岛。
刚坐下打开电脑，就听见隔壁工位的两个同事突然压低了声音，原本热闹的交谈声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
林晚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放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9:03”，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己处理完晨间邮件，开始梳理当天的工作重点。
可今天，眼前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像是活过来的虫子，在屏幕上扭曲晃动，看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知道同事们在议论什么。
离婚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公司，大概是周明宇那边的人走漏了风声。
结婚时她在朋友圈晒过婚纱照，部门聚餐时周明宇来接过她几次，办公室里没人不知道他们是 “模范夫妻”。
如今 “模范夫妻” 散了伙，她自然成了新的谈资。
上午十点，部门例会准时开始。
林晚抱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刚在角落坐下，就感觉到总监李姐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两秒。
会议进行到一半，李姐宣布了新项目的负责人选：“这个跨境电商的案子比较重要，我决定让小张牵头，林晚你手头的客户维护工作比较忙，就先协助她做些数据支持。”
林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这个项目明明是她上个月跟了半个月，熬夜做了三版方案，李姐当时拍着她的肩膀说 “晚晚你经验丰富，这个项目非你莫属”。
现在却轻飘飘一句 “协助”，把她踢到了边缘。
她抬起头想问问原因，却对上李姐闪躲的目光。
李姐迅速移开视线，继续布置工作，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林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她知道，从她空了的无名指被发现开始，有些东西就己经变了。
散会后回到工位，林晚趴在桌上缓了很久。
电脑屏幕亮着，上面还停留在她熬夜做的项目方案首页，方案标题旁边的 “负责人：林晚” 几个字，此刻看来像个天大的笑话。
她想起刚进公司时，自己凭着一股拼劲从专员做到主管，拿下过多少棘手的项目，受过多少表扬。
可现在，一场失败的婚姻，似乎让她过往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折扣。
办公室里的空气越来越压抑。
打印机 “吱呀吱呀” 吞吐纸张的声音，隔壁同事敲击键盘的 “哒哒” 声，甚至远处茶水间传来的倒水声，都被无限放大，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心烦意乱。
她深吸一口气，想从胸腔里挤出一点氧气，却感觉肺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吸进去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中午十二点，午休***响起。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起身去吃饭，有人路过她工位时热情地招呼：“林姐，一起去楼下新开的麻辣烫啊？”
林晚摇摇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了，我带了午饭。”
等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从抽屉里拿出早上买的三明治。
面包己经被压得有些变形，生菜的水分渗出来，把包装纸洇得发潮。
她没有胃口，却还是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冰凉的面包渣卡在牙缝里，带着一股寡淡的奶油味，难以下咽。
林晚拿着三明治走出办公室，乘电梯到了消防通道。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一股潮湿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她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两层，在靠窗的平台停下。
这里很少有人来，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亮着。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写字楼鳞次栉比，像一座座冰冷的钢铁森林，把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几只鸽子从楼顶飞过，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孤单。
林晚咬着三明治，面包的碎屑掉落在胸前，她却浑然不觉。
结婚这五年，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家庭里。
为了拿下大项目，她熬过无数个通宵；为了平衡家庭和工作，她周末带客户看房，晚上回家还要给周明宇做饭；为了攒钱换大房子，她省吃俭用，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抓住想要的幸福，可到头来，婚姻没了，连曾经引以为傲的工作也开始摇摇欲坠。
“林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林晚回头，看到实习生小陈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我听同事说你没去吃饭，给你带了杯热豆浆。”
林晚接过豆浆，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谢谢。”
她低声说。
小陈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说：“林姐，他们都在背后说你坏话…… 说你离婚是因为……因为什么？”
林晚看着她，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说你太强了，男人都受不了。”
小陈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觉得林姐你很厉害，上次那个难缠的客户，要不是你，我们肯定搞不定。”
林晚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有多难听。
女人事业做得好，就是 “强势没人要”；婚姻失败了，就是 “性格有问题留不住男人”。
这些话像细小的冰锥，一点点刺进心里，虽然不致命，却让人浑身发冷。
小陈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姐，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林晚握着温热的豆浆，看着窗外的天空。
云层越来越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咬了一口冰冷的三明治，突然一个念头破土而出：也许，该离开了。
这个她奋斗了七年的地方，这个承载了她青春和梦想的公司，如今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尴尬和审视。
同事的目光像无形的网，上司的态度像冰冷的墙，连曾经熟悉的键盘声都变得刺耳。
这里的一切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失败，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上周拿到的体检报告，想起医生说的 “压力太大”。
这些年，她为了证明自己，为了维持 “完美” 的形象，活得像一根紧绷的弦，从来不敢停下来。
可现在弦断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己疲惫不堪。
林晚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去。
冰凉的食物滑过喉咙，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把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转身往楼下走。
防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只留下安全出口的绿灯在黑暗中闪烁。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己经午休回来，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看到林晚回来，有人迅速低下头，有人假装看电脑，空气里依旧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林晚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工作文档，而是新建了一个空白页面。
她盯着空白的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最终缓缓落下。
“辞职信” 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黑色的宋体字在白色的背景下格外清晰。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暗，终于落下了细密的雨点。
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 “噼啪” 的声响。
林晚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似乎轻轻落地了。
也许离开不是逃避，而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键盘。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她的心里，却渐渐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