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深渊2之无间归途

东南亚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豆大的雨点砸在破旧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根针在刺穿着什么。

白浅浅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望着远处被雨雾模糊的橡胶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刚拆线的下颌。

那里曾经是顾晴的轮廓，如今覆盖着一层崭新的皮肤，触感还带着术后的微麻。

“线拆得很干净。”

白九九端着两杯加冰的西贡咖啡走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她的声音比过去低了些，声带手术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去。

锁骨处的纱布刚拆掉，露出一片淡粉色的新生皮肤，那里将是血色玫瑰纹身的位置——白九九自己设计的图案，花瓣边缘带着锯齿，像法医解剖刀划开的切口。

白浅浅接过咖啡，冰块在玻璃杯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说三天后可以纹身。”

她指的是边境最有名的纹身师，一个据说能在弹壳上纹出佛经的老头，收费高得离谱，却能保证颜料里混着特制的消痕剂，十年内用激光都洗不掉。

“钱够吗？”

白夭夭从楼下上来，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地图。

她的虎口处贴着创可贴，那里原本有一道顾云当刑警时留下的疤痕，现在被新的皮肉覆盖，即将烙印上一把微型匕首的图案。

她的眼神比过去更沉，眉骨垫高后，眼窝显得更深，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审视犯人的锐利。

白浅浅点头，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美金。

“颖留下的钱，够我们在这里扎根很久。”

提到“颖”，三人都沉默了片刻。

那个在爆炸案中为她们铺路的神秘女人，至今生死不明，只留下一个加密账户和一句“往南走，别回头”的短信。

雨势渐小的时候，她们踩着泥泞的路去看那栋租下的废弃建筑。

它藏在边境小镇的尽头，原先是个华侨开的杂货铺，两层楼带一个小院，院墙爬满了三角梅，花瓣被雨水打落，在泥地上铺成一片破碎的红。

“地下室入口在这里。”

白夭夭蹲下身，用手指拨开墙角的杂草，露出一块松动的青石板。

她敲了敲石板边缘，侧耳听着回声，“下面至少有三米深，结构是砖石的，适合改造。”

她从口袋里掏出卷尺和粉笔，在地上画出草图——暗格要设在楼梯下方，用活动木板伪装，触发机关的角度必须是37度，这是她当刑警时总结出的“视觉盲区黄金角”。

白九九绕到厨房，打开积满灰尘的橱柜。

“这里的通风管道可以改。”

她指着天花板上的铁管，“把福尔马林的排气管接进来，再混点香茅精油，既能处理痕迹，又能掩盖气味。”

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pH试纸，沾了点墙角的水渍，“湿度70%，适合存放需要恒温的东西。”

白浅浅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二楼的窗户。

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她新换的瞳孔颜色上——原本的深棕变成了浅褐，像东南亚人常见的瞳色。

“名字想好了吗？”

她问。

“忘尘。”

白夭夭从草图里抬起头，“忘了过去的尘埃。”

白九九笑了笑，指尖划过橱柜上的霉斑：“挺应景的。”

三天后，纹身师的木屋飘着松节油的味道。

老头戴着老花镜，手里的纹身枪嗡嗡作响，像一只振翅的马蜂。

白浅浅趴在床上，后腰的皮肤被酒精擦得冰凉。

当针尖刺破皮肤时，她没吭声，只是盯着墙上挂着的佛珠串。

饕餮的纹路在皮肤下逐渐成形，羊身人面，巨口獠牙，是她从一本青铜图鉴里选的图案。

“象征欲望。”

她当时对妹妹们说，“我们现在做的事，不就是跟欲望打交道吗？”

白九九坐在椅子上，锁骨处的血色玫瑰正一点点绽放。

她盯着纹身师手腕上的疤痕——一道整齐的刀伤，像法医缝合的针脚。

“您以前是医生？”

她问。

老头没抬头，只哼了一声：“以前是给死人化妆的。”

白九九笑了，不再说话。

她知道这种人，见惯了生死，对她们这种“改头换面”的客人，从来不多问。

白夭夭是最后一个。

她把虎口凑过去，看着微型匕首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

纹身师的手很稳，针尖落在新长的皮肤上，疼得她指尖发麻。

“这图案，像警察用的那种。”

老头突然说。

白夭夭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打开又合上，刀刃反光晃了老头一眼。

老头识趣地闭了嘴。

离开时，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浅浅后腰的饕餮被衬衫盖住，白九九的玫瑰藏在衣领里，白夭夭的匕首握在掌心。

三人走进镇上的服装店，买下三套一模一样的粗布衬衫和卡其裤——这是“忘尘”民宿的“工作服”。

回到那栋废弃建筑时，工人己经开始改造。

白夭夭盯着他们安装活动木板，时不时上前调整角度：“再偏两厘米，对，这样从楼梯口看，刚好能被阴影挡住。”

白九九在厨房调试香茅精油的浓度，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混着草木香，竟意外地不难闻。

白浅浅坐在院子里，翻着一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东南亚古董鉴定手册》，书页里夹着一张纸条，是颖留下的最后一个地址——曼谷的一家古董店，据说能接“特殊订单”。

夜幕降临时，三人坐在未完工的客厅里，分食一盒从镇上买来的芒果糯米饭。

米饭的甜混着纹身伤口的疼，像一种奇异的新生仪式。

“明天开始，我们就是白浅浅、白九九、白夭夭了。”

白浅浅说，用勺子把芒果块分到妹妹们碗里。

白九九舔了舔唇角的椰浆：“顾晴、顾雨、顾云己经死在仓库爆炸里了。”

白夭夭握紧了虎口，那里的纹身还在发烫：“从今天起，活着的只有‘青铜’。”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带着湿热的暖意。

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一下一下，像在为过去的她们敲丧钟。

白浅浅看着院子里的三角梅，被雨水打湿的花瓣贴在地上，像一滩滩凝固的血。

她知道，从纹身完成的这一刻起，她们脚下的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地下室的暗格、厨房的管道、身上的图案，都是她们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也是她们在这片罪恶之地活下去的唯一铠甲。

“明天工人走后，我们自己来铺地板。”

白夭夭收起空饭盒，“暗格的触发装置，必须我们自己装。”

白九九点头，从包里拿出一瓶透明药剂：“我配了点东西，能让木板的颜色跟周围融成一体，就算用紫外线照也看不出来。”

白浅浅站起身，拍了拍后腰的衣服，那里的饕餮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忘尘’。”

三人走进暮色里，身影被路灯拉得重叠在一起，像一株从罪恶土壤里钻出来的连体植物，根系纠缠，枝叶交错，要在这片边境之地，扎下最隐秘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