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草原初遇,琥珀色的约定内蒙古的四月,草原还未完全褪去冬的寒意。
王宁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脚下的碎石子硌得登山靴有些发疼。
他已经在这片草原上转了三天,车窗外的景色从稀疏的灌木丛变成连绵起伏的绿毯,
偶尔有几只旱獭从洞穴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访客。
“前面就是白音大叔的帐篷了。”向导朝远处指了指,那里有几顶白色的蒙古包,
像散落在绿毯上的贝壳。王宁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马粪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从小就对马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
书房里摆满了各种马术杂志,电脑里存着上百段赛马视频,这次来草原,
就是想找一匹能陪自己走更远路的马。白音大叔的帐篷外拴着几匹马,大多是温顺的三河马,
见到生人只是懒洋洋地甩甩尾巴。
王宁的目光却被角落里那匹小马驹吸引住了 —— 它比旁边的成年马矮了一个头,
栗色的鬃毛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左后腿内侧有块心形的浅白色胎记,
像是造物主不小心滴落在绸缎上的奶渍。“这匹是上个月刚从牧民手里换的,性子野得很。
”白音大叔端着奶茶走过来,铜碗在他粗糙的手掌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连喂奶的母马都被它踢过,我正愁没法子呢。”王宁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
小马驹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鼻孔里发出 “呼呼” 的声响,前蹄不安地在地上刨着,
溅起细小的泥点。它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却盛满了戒备,
仿佛随时都会发起攻击。“别怕。”王宁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水果糖。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他小心翼翼地剥开,将那块橙黄色的糖块放在掌心,
慢慢伸了过去。小马驹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块糖。风从草原深处吹过来,掀动王宁额前的碎发。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臂因为长时间悬空而有些发酸,但他丝毫没有动。
远处的羊群像一团团白云在移动,放羊人的歌声随着风飘过来,带着悠长的颤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帐篷的炊烟笔直地升向天空,小马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开始西斜,把草原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王宁的腿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他刚想换个姿势,小马驹突然动了。
它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小步,鼻子里的热气喷在王宁的手背上,带着一丝潮湿的暖意。然后,
它伸出***的舌头,飞快地卷走了那块糖。糖块在舌尖融化的瞬间,
王宁清楚地看到小马驹眼中的戒备像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好奇。
它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着王宁的手背,那触感柔软而温热,像一团蓬松的棉花。
“以后就叫你追风吧。” 王宁轻声说,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沙哑。他慢慢抬起手,
指尖刚触到小马驹的鬃毛,它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但这次没有发出威胁的嘶鸣。
王宁笑了笑,从背包里又拿出一块糖,放在刚才的位置。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三天。
每天天刚亮,王宁就会准时出现在帐篷外,
手里揣着不同口味的糖块 —— 水果糖、奶糖、巧克力,甚至还有一块薄荷糖,
结果被追风嫌弃地扭过头去。白音大叔每次经过都会笑着摇头:“城里来的年轻人,
真是有耐心。”第四天傍晚,当王宁再次伸出手时,追风没有后退。
它任由王宁的指尖穿过它乱糟糟的鬃毛,触到皮肤下温热的肌肉。王宁的动作很轻,
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他能感觉到小马驹身体的轻微颤抖,那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亲昵。“跟我回家吧。”王宁凑近它的耳朵,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那里有很大的马场,有吃不完的苜蓿草,
还有一条能跑到山顶的路。”追风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清亮的嘶鸣。
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它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王宁觉得,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办理手续花了整整一周。王宁跑遍了旗里的畜牧站,
在那些盖着红色印章的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手心一直在冒汗。
白音大叔帮他找了辆能运马的货车,临行前,
老人往王宁手里塞了一包马奶酒:“这匹马通人性,你待它好,它会记一辈子的。
”货车驶离草原时,王宁坐在副驾驶座上,频频回头。追风在车厢里很安静,
透过铁栏杆望着越来越远的蒙古包,眼神里有种王宁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王宁打开车窗,
草原的风灌进来,带着熟悉的青草气息,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常说的话:马是有灵魂的动物,它们会记得每一个善待过自己的人。
车开了三天三夜,从草原到戈壁,再到丘陵,最后进入城市边缘的平原。
当马场的木栅栏出现在视野里时,王宁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他三年前买下的地方,
原本是片废弃的果园,他亲手拆掉了腐烂的果树,种上苜蓿和黑麦草,
又盖了两间宽敞的马厩。“到家了。”王宁打开车厢门,追风迟疑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迈出前蹄。它的蹄子刚触到马场的泥土,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低下头贪婪地嗅着。王宁解开缰绳,
看着它一瘸一拐地在草地上走动 —— 长时间的运输让它的腿有些不适。
他在马厩里铺了厚厚的干草,又倒了满满一槽清水。追风喝完水,蜷缩在干草堆里,
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王宁坐在马厩门口,
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新伙伴:它的额前有一绺白毛,像一弯新月,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接下来的日子,王宁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追风身上。他请教了兽医朋友,
学会了如何给马梳理鬃毛、检查蹄铁;他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牵着追风在马场里慢慢散步,
直到太阳升起;他甚至自己动手做了一个马槽,用砂纸把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
生怕硌到追风的嘴。有一次,王宁试着给追风戴上马鞍。刚把肚带系到一半,
追风突然猛地扬起前蹄,马鞍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王宁没有生气,只是捡起马鞍,
重新慢慢靠近:“别怕,我们只是试试。”他花了整整一个月,每天只系上肚带让它适应,
直到追风能安静地站着,任由他在背上放一块木板。第一次骑上追风的那天,
王宁激动得手心冒汗。他轻轻夹了夹马腹,追风犹豫了一下,慢慢迈开了步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王宁俯下身,
能听到追风均匀的呼吸声,感受到它背部肌肉的起伏,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和这匹马融为了一体。他们沿着马场边缘的小路慢慢走着,
蹄铁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王宁忽然想起白音大叔的话,
低头在追风耳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追风像是听懂了,轻轻甩了甩尾巴,
将鬃毛扫过王宁的脸颊,带着一丝青草的清香。
第二章:黄土路上的年轮初夏的第一场雨过后,马场的草长得疯快。
王宁拿着镰刀在路边割草,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追风站在不远处的白桦林里,嘴里叼着一根树枝,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玩闹。“过来。
”王宁朝它招招手。追风立刻丢下树枝,小跑着过来,用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胳膊。
王宁放下镰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到它嘴边。
苹果的甜汁顺着追风的嘴角流下来,滴在草地上,很快就吸引了几只蚂蚁。
“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王宁拍了拍它的脖子,转身去马厩拿缰绳。
这条通往青山的黄土路,是他上周偶然发现的。那天他骑着追风在附近闲逛,
无意间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 一条蜿蜒的土路像黄色的绸带,
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路两旁长满了紫色的野菊和黄色的蒲公英。
追风似乎对这条路格外感兴趣。刚踏上土路,它就兴奋地加快了步伐,
蹄子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 “噗噗” 的声响。王宁松开缰绳,任由它自由驰骋。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草木的清香,王宁忍不住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穿过指缝的***。
路两旁的树木渐渐茂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王宁忽然勒住缰绳,追风很配合地停了下来。他跳下马,
蹲在路边仔细看着什么 —— 那是一串细小的蹄印,像是某种小型鹿科动物留下的。
“看来这里的邻居不少。” 王宁笑着对追风说。追风低下头,用鼻子嗅着地上的蹄印,
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王宁知道,它是在感知这片土地上其他生命的气息。
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整整一个上午。路的尽头是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
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王宁牵着追风走到溪边,解开它的缰绳:“喝点水吧。
”追风低下头,嘴唇刚碰到水面,就被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惹得王宁哈哈大笑。“那是你自己啊。” 王宁走到它身边,指着水面上的倒影,“看,
这是你的耳朵,这是你的鼻子……”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追风的耳朵,
直到它不再害怕,重新低下头去喝水。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王宁靠在一棵白桦树上,看着追风喝水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他这辈子没结过婚,
父母去世后,身边的朋友也渐渐疏远,直到遇到追风,他才重新感受到被需要的温暖。
从那天起,每个周末的清晨,这条黄土路就成了他们的专属领地。
王宁会提前在背包里装上足够的水和干粮,有时是三明治,有时是母亲留下的牛肉干。
追风似乎也形成了生物钟,只要看到王宁拿起那个蓝色的背包,就会兴奋地在原地打转。
七月的一个清晨,他们刚走到半路,天空突然变了脸。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
迅速在天空中蔓延开来,很快就遮住了太阳。王宁抬头看了看天,
加快了脚步:“得赶紧回去,要下雨了。”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王宁赶紧从背包里拿出雨衣,刚穿到一半,暴雨就倾盆而下。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
发出密集的声响,能见度瞬间变得很低。追风有些不安,不停地甩着尾巴,
蹄子在地上刨来刨去。“别怕,跟着我。”王宁拉紧缰绳,试图辨认方向。
但雨水模糊了视线,原本熟悉的路变得陌生起来。他试着往回走,
却发现周围的景物都变了样 —— 刚才还清晰可见的路标,
此刻被茂密的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雨越下越大,王宁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冻得他牙齿打颤。追风突然停下脚步,
抬起头对着天空嘶鸣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王宁正想责怪它胡闹,
却看到追风猛地调转方向,朝着一个陡坡跑去。“回来!” 王宁大喊着追上去,
但追风像是没听见,只顾着往前冲。他只好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
大约跑了十几分钟,追风突然停在了一个山洞前。王宁喘着粗气追上来,发现这个山洞不大,
但足够遮挡风雨,洞口还长着几丛茂密的灌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王宁惊讶地看着追风,它正站在洞口,用头轻轻蹭着他的胳膊,
像是在邀功。王宁这才明白,刚才追风的嘶鸣不是害怕,而是在感知周围的环境。
马的嗅觉比人灵敏得多,它一定是闻到了山洞里干燥的空气。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
王宁生了一堆火,把湿透的衣服烤在树枝上。追风依偎在他身边,
温暖的身体驱散了不少寒意。王宁拿出牛肉干,自己吃了一块,又递了一块给追风。
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牙齿叼了过去,慢慢咀嚼着。“没想到你还爱吃这个。
” 王宁笑了笑,又拿出几块放在地上。火光映在追风的眼睛里,像是跳跃的星辰。
王宁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坐在火堆旁,给自己讲草原上的故事,
那些关于马和骑手的传说,此刻仿佛都有了具体的模样。夜幕降临时,雨终于停了。
王宁牵着追风走出山洞,发现天空格外清澈,银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横跨在头顶。
他抬头看着那些熟悉的星座,忽然觉得生命很奇妙 —— 他和这匹马,
原本是两个毫无交集的生命,却因为一场偶然的相遇,在这条黄土路上结下了不解之缘。
“走吧,我们回家。”王宁轻轻拍了拍追风的脖子。月光洒在黄土路上,
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旅人,在时间的荒原上慢慢前行。
第三章:咳嗽声里的裂痕九月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卷起马场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王宁牵着追风在草地上散步,突然忍不住咳嗽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干咳,
后来渐渐变成剧烈的阵发性咳嗽,震得他的胸腔生疼。“没事吧?
”路过的兽医老张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他,“最近总见你咳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