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定北侯顾铮的冲喜新娘,也是个哑巴。他心中的白月光,是战死沙场的女将军沈清漪。
大婚夜,他捏着我下巴冷笑:“凭你也配穿这身嫁衣?不过是借你八字压一压府里的煞气。
”我安静点头,住进侯府最偏的院子,将咳血的帕子藏进枕下。三年间,我为他挡过毒酒,
替他暖过寒毒发作的身躯,甚至在他被围困时点燃自己引开追兵。他始终冷眼旁观,
只在每次我重伤时,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别死,晦气。
”直到他的“白月光”沈清漪“死而复生”,带着一身战功荣耀回朝。
她指着被毒烟熏哑、满脸伤疤的我,娇嗔道:“铮哥哥,这丑奴好生碍眼,让她滚。
”顾铮温柔拥她入怀,看我的眼神如看蝼蚁:“听见了?滚出侯府。”那夜大雪,
我穿着他唯一赏我的旧袄,爬上城楼一跃而下。死前,
我望着侯府张灯结彩筹备迎娶沈清漪的喜光,无声地动了动唇:“顾铮,
我把命还你…不欠了…”后来,仵作从我贴身旧袄里抖落一本染血的册子,
上面歪歪扭扭画满了小像:第一页,男人捏着新娘下巴,旁注:“别死,晦气。
”墨点晕开,像泪痕第二页,女人扑向持毒酒的刺客,箭头指向男人。第三页,
女人蜷在雪地,抱着冻僵的男人,旁注:“暖。”最后一页,是城楼上的小人,
下面写:“还清了。”顾铮疯了般冲去乱葬岗,
却只寻到半块烧焦的、刻着“平安”二字的木牌——那是他当年随手丢给我的“赏赐”。
---第一章 哑奴冲喜隆冬腊月,定北侯府却弥漫着一股药石也压不住的沉沉死气。
老侯爷缠绵病榻数月,太医束手无策,最终请了护国寺高僧批命,
需寻一八字极硬、命格纯阴的女子冲喜,方能化解府中“血煞”。于是,
我这个被家族遗弃、因幼年一场大火毁了嗓子熏瞎半只眼、脸上留下狰狞疤痕的哑女苏晚,
被一顶寒酸的小轿,从破败的尼姑庵抬进了这泼天富贵的侯府。没有三媒六聘,
没有十里红妆。只有一身借来的、不合身的陈旧嫁衣,套在我枯瘦的身上。新房里,
红烛高燃,映着窗棂上刺目的“囍”字,却暖不透一丝寒意。门被粗暴地推开,
裹挟着风雪和浓重酒气的男人大步踏入。定北侯顾铮。大梁朝最年轻也最铁血的战神。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柏,只是此刻,
那张足以令京城闺秀失魂落魄的俊脸上,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和浓重的厌弃。
他几步走到床前,带着薄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
几乎要捏碎骨头。被迫抬起头,
我残缺的容貌暴露在他冰冷审视的目光下——左脸大片的烧伤疤痕扭曲可怖,
右眼因烟熏视物模糊,只有一只完好的左眼,安静地看着他。“呵,
”顾铮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我的脸,
落在我身上那件可笑的嫁衣上,“凭你这副鬼样子,也配穿这身嫁衣?”他猛地甩开我,
仿佛碰触到什么肮脏之物,从袖中抽出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捏过我下巴的手指。
“不过是借你那点八字,压一压府里的煞气。”他声音低沉,
带着酒后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安分待在你的狗窝里,别出来碍眼,
也别妄想什么不该有的。若老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他顿了顿,凤眸微眯,寒光乍现,
“你也跟着陪葬。”喉间熟悉的腥甜翻涌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将那口血气压下去。
下巴被他捏过的地方***辣的疼,却比不上心口那瞬间的冰冷刺骨。我安静地垂下眼帘,
点了点头。顾铮对我的顺从毫无反应,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厚重的门板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
也隔绝了我对这个“家”最后一丝微弱的、可笑的幻想。
我被带到了侯府最偏僻、最荒凉的“落梅院”。这里靠近马厩,
终年弥漫着牲口的气味和***的霉味。几间破败的厢房,窗户纸破烂不堪,
寒风肆无忌惮地灌入。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引路的婆子丢下一床薄被和几件粗布旧衣,眼神怜悯又带着鄙夷:“哑巴,以后你就住这儿。
侯爷吩咐了,无事不得出这院子,免得冲撞了贵人。”她口中的贵人,
自然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顾铮。我默默抱起那堆散发着霉味的衣物,走进冰冷刺骨的房间。
寒风从破窗灌入,吹得桌上唯一的油灯忽明忽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生命。
喉间的痒意再也压不住,剧烈的咳嗽汹涌而出。我慌忙用袖子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
身体蜷缩成一团。半晌,咳喘稍歇,袖口内侧,赫然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我将那染血的袖口死死攥紧,藏进枕下。第二章 三年饮冰落梅院的日子,是凝固的冰。
我像一件被遗忘的、不合时宜的旧物,安静地待在角落,无声无息。
府中上下皆知我是冲喜的哑巴丑奴,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都敢对我呼来喝去,
克扣我的饭食和炭火是常事。冬日里最难熬,薄被挡不住彻骨的寒冷,旧袄破得挡不住风,
手脚长满冻疮,脓血和破布黏在一起。夜里常常咳醒,枕下藏着的帕子,血迹越来越深,
越来越多。顾铮几乎忘了我这个人。直到一年后的宫宴。那是一场针对他的鸿门宴。
敌国刺客混入,假扮宫人,在敬酒时骤然发难,淬毒的匕首直刺顾铮心口!电光火石间,
没人看清那个坐在最角落、穿着洗得发白旧宫装的瘦弱身影是如何扑过去的。我只记得,
身体比意识更快。或许是那三年刻入骨髓的、对“别死,晦气”这四字的恐惧?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来不及细想,剧痛已经从肩胛炸开!刺客的匕首深深扎入我的肩膀,
离心脏只差毫厘。温热的、带着腥甜气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后背。混乱中,
顾铮被护卫团团护住。他毫发无伤,只玄色锦袍的袖口沾染了几点溅上的、属于我的血。
他转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因剧痛和毒素而蜷缩抽搐的我,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漠然。太医赶来救治。
拔刀、剜去带毒的腐肉、止血…整个过程,我死死咬着布团,冷汗浸透衣衫,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完整的哭喊。顾铮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
听着属下的汇报,仿佛身后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与他无关的屠宰。处理完毕,
太医摇头叹息:“毒虽解,但伤及肺腑,又添新疾,需好生静养。”顾铮这才转过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冷汗和血污糊了满脸、气息奄奄的我,薄唇轻启,
吐出那句三年不变的冰冷判词:“别死,晦气。”我躺在落梅院冰冷的床上,
肩胛的伤口疼得钻心,新添的肺疾让每一次呼吸都像拉着破风箱。窗外大雪纷飞,
屋内炭盆只有零星几点火星。我蜷缩着,裹紧唯一那件还算厚实的旧袄——是去年冬,
他偶然看见我冻得瑟瑟发抖,随手从库房里翻出、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的,
据说是某个战死亲兵留下的遗物。又一年寒冬,顾铮率军追击残敌,中了埋伏,
被困在阴风峡。峡谷奇寒,滴水成冰。他旧伤复发,寒毒入体,高烧昏迷,命悬一线。
亲兵冒死突围,只带回一个绝望的消息:援军被大雪阻隔,至少还需三日!
消息传回落梅院时,我正咳得撕心裂肺,帕子上的血几乎成了黑色。三日?顾铮撑不过一日!
鬼使神差地,我抓起那件他赏的旧袄,冲进了漫天风雪。
没人知道一个哑巴丑奴是如何在风雪中辨明方向,又是如何拖着病体跋涉数十里,
找到了那个被冰雪覆盖的峡谷入口。更没人知道,当看到顾铮蜷缩在冰冷山洞里,气息微弱,
嘴唇冻得发紫时,我做了什么。我脱下那件唯一的旧袄,裹在他身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
将他僵硬冰冷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我的身体早已被病痛掏空,瘦骨嶙峋,
却像一团微弱的火,固执地贴着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化那冻僵的磐石。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的皮肤上,肺里的空气像是结了冰,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我死死咬着牙,
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剧痛中模糊、飘散。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的身体也快要冻僵。
意识朦胧间,似乎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你?”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对上顾铮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凤眸。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困惑,但唯独没有一丝温度,
更无半分感激。他看着我冻得青紫的脸,看着我因用力拥抱而崩裂、再次渗血的肩伤,
看着我身上单薄破烂的里衣,眉头紧锁,像在看一个麻烦。“谁让你来的?”他猛地推开我,
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狼狈和烦躁。温暖骤然离开,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我吞噬。
我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喉头一甜,大口大口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开出一片刺目的红梅。顾铮看着地上的血,眼神骤然一厉,
带着惯有的、被触怒的不耐烦:“说了多少次!别死!晦气!
”第三章 归来顾铮的“白月光”沈清漪“死而复生”,
带着一身赫赫战功和“被俘后忍辱负重传递情报”的荣耀,风风光光地回到了京城。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姿挺拔,容颜依旧明艳照人,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历经风霜的坚毅。百姓夹道欢呼,皇帝亲自出迎,封赏无数。
她成了大梁朝新的传奇,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当她踏入定北侯府大门时,
整个府邸都沸腾了。仆从们争相跪迎,眼神里充满了敬仰和狂热。顾铮亲自迎到府门外,
素来冷硬的脸上,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温柔。“清漪!
”他大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握住了沈清漪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漪回以明媚的笑容,目光流转间,带着睥睨众生的傲然。她的视线扫过跪了一地的仆从,
最终,
了角落阴影里那个穿着粗布旧袄、低垂着头、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瘦弱身影上——那是我。
沈清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漂亮的眉头蹙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丝审视。
她伸出戴着精致护甲的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我,声音清脆娇嗔,
却像淬了毒的针:“铮哥哥,这丑奴是谁?满脸疤痕,又脏又臭,杵在这里好生碍眼!
让她滚远点,别污了我的眼!”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嘲讽、幸灾乐祸。我僵在原地,像被钉在耻辱柱上。
脸上的疤痕在众人视线下灼烧般疼痛,喉间的腥甜再次翻涌。顾铮顺着沈清漪的手指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