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后背冷汗涔涔，浸湿了单薄的寝衣。窗外晨曦微露，一缕浅淡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丫鬟青桃闻声赶来，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
我接过茶盏，指尖发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那梦境太过真实——顾长卿临死前苍白的面容，他握着我的手说出的那句遗言，还有姜家满门抄斩时那染红了整条街的血色。
那不是梦。那是我的前世。
"今日是三月十六了吧？"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是啊小姐，今日礼部大人在府上设春宴，京中贵客都会来呢。"青桃一边回答，一边取出我那件新做的水红色襦裙，"小姐穿这件可好？衬得肤色如雪。"
我盯着那件衣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就是今日，我穿着这件水红襦裙，在后花园救了落水的镇北王世子顾长卿。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嫁给他。从此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换那件鹅黄色的。"我声音微哑，"还有，去打听一下，姜芸今日穿什么。"
青桃一愣："二小姐？她自然是穿那件淡紫色的旧衣，夫人怎会给她做新衣裳......"
我唇角微勾。是啊，庶妹姜芸在府中向来不受重视。可谁能想到，前世顾长卿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的竟是："绾绾，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娶芸儿为妻。若有来世，求你成全我们。"
多可笑。我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周旋于王府复杂的人际关系，甚至在他参与五皇子谋反时还试图挽回。而他死前心心念念的，竟是我的庶妹。
"小姐，您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青桃担忧地问。
"不必。"我摇摇头，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正是十六岁的模样。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青桃，去告诉二小姐，就说我新得了一匹淡紫色的云锦，请她过来挑选。"
春宴如期举行，礼部尚书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我刻意避开后花园那条通往湖边的小径，转而陪着几位夫人闲聊。前世就是在那湖边，我听到呼救声，不顾一切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救起了顾长卿。
"绾儿，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母亲低声问我。
我正欲回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镇北王世子落水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果然，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这一次——
"二小姐呢？"我急问身旁的丫鬟。
"二小姐方才往湖边去了......"
我提起裙摆快步向湖边走去，却不急着上前。远远地，我看到姜芸站在湖边，手足无措地望着水中挣扎的身影。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的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而此刻——
"芸儿！"我高声喊道，"你会水的，快救人啊！"
姜芸闻声回头，脸上写满惊惶。她确实会水，这是她生母留下的本事，府中少有人知。
"我......"她犹豫着。
"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催促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姜芸咬了咬唇，终于脱下外衫跳入水中。我向后退了几步，隐在一棵老树后，冷眼旁观这一切。
当姜芸湿淋淋地搀扶着顾长卿上岸时，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我清晰地看到顾长卿睁开眼，看向姜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变成了某种深意的光芒。
前世，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的。
"姜家女儿真是好胆识！"众人称赞道。
我悄然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顾长卿，这一世，我把救你的机会让给姜芸。但愿你们能白头偕老，别再牵连我和我的家族了。
至于我？既然重生一次，自然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