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烧了他的退婚书那天,血珠在纸上晕成残梅。三年后,
谢无咎的铁蒺藜撕开萧庭生的后背——那刺青,连我掌血晕染的痕迹都分毫不差。
他喘着血笑:"阿扶,烧不掉了...这字刻进肉里,要跟我进棺材的。
"1. 雪夜焚衣:他亲手烧了三年情戌时三刻的钟敲到第七下,我抱着嫁衣站在侯府外。
檐角冰棱砸在红绸上,溅的泥点像雪地里滴了血。袖口被我抠得发皱,
掌心硌着朵歪杏花——是萧庭生初学刺绣时补的,针脚粗得像条虫。
他当时笑出虎牙:“丑才好,旁人仿不去。”风裹着骂声砸过来:“沈氏女,也配站在这儿?
”转身就看见萧庭生,玄色锦袍的金边在灯笼下晃眼。他耳后朱砂痣红得刺目,
左手捏着张纸,墨迹没干——是退婚书。纸角被风吹得响,他右手却在摸左腕,
那里系着我娘用头发编的平安绳。他说过,要戴到进棺材。“这是什么?”我弯腰去捡,
故意让纸角划开掌心。血珠滴在“沈扶春”三个字上,晕成朵残梅。这字迹是他的,
比往日急,“通敌”二字收得仓皇,像有人在旁边催。“沈家通敌,污我萧家名声。
”他偏头,声音硬得像冰,“破衣留着也是污地。”火盆就在不远处。我拎起嫁衣抖了抖,
夹层里的杏叶标本掉出来——去年上巳节他摘的,说“叶为证,此生不负”。
枯叶被风卷着火盆飘。“萧庭生,”我笑了,把掌心的血蹭在退婚书上,“这并蒂莲,
我绣了三个月。”他喉结滚了滚,扫过我渗血的掌,却盯着火盆:“烧了。
”红绸投进火里的瞬间,我摸到袖袋里的杏花簪。本该一起烧的,方才不知怎的滑进去了。
簪头银尖硌着腕骨,像他当年插我发间时说的:“等你及笄,换金的。”火苗窜起来时,
夹层里的铜钥匙滚出来——是开他书房密匣的。上次他偷偷塞给我,说“里头有好东西”。
现在钥匙在火边转了半圈,灼得发黑。“连这也要烧干净?”他往前半步,又硬生生停下。
锦袍下的指节捏得发白,平安绳的结被攥变了形。我没看他,伸手去够钥匙。火舌舔过指尖,
烫得我缩回手。抬头正对上他骤缩的瞳孔,里面映着火光,还有我烧红的脸。“不然呢?
”我掸了掸衣襟,前襟被烤得烫,后背却像爬了条冰蛇,“萧世子不是说,
沈家的东西脏了侯府地?”风卷着灰烬掠过他靴尖,混着他袖里的酒气。
突然想起去年凯旋宴,他醉醺醺把我按在城墙上。睫毛上的雪落进我嘴里,咸得像泪。
他说:“阿扶,等我及冠,八抬大轿娶你。”“沈扶春!”他声音发颤,
耳后朱砂痣红得像要渗血,“你就一点都不留?”转身时,看见谢无咎站在屋檐下。
青衫下摆沾着点暗红,手里转着乌木佛珠,转速竟和侯府更漏的滴答声合上了。他见我看他,
无声比了个“嘘”,指尖往我袖袋点了点。我摸了摸,除了杏花簪,还有半片烧焦的军报,
边角有我爹的私印。“留什么?”我拢紧披风,领口娘绣的杏花蹭着下巴,“留着退婚书,
等你将来祭旗?”炭火噼啪响,他突然低骂一声,像咬碎了牙。我没回头,
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巷口走。掌心的血滴在雪地上,一串碎红豆似的,引着我走向老杏树。
枝头积雪落了满头,摸到发间的杏花簪时,眼眶突然发酸。方才焚衣时,是他趁乱塞回来的。
银尖上还沾着炭火灰,烫得人想掉泪。走到巷尾,谢无咎的油纸伞罩过来。
他往我袖袋塞了样东西,声音轻得像风:“炭火能焚衣,也能焚账本。
”袖袋里的军报硌着掌伤,簪子的银尖烫着心口。我攥紧杏花簪,
银尖刺进掌心——有些东西烧得干净,有些烧不尽。比如这疼,比如藏在灰烬里的牵绊。
银簪尖还在发烫,可那把滚进火里的铜钥匙,突然在灰烬中弹起来半寸——铜锈簌簌往下掉,
火光映着钥匙齿,竟和我娘临终攥的“杏花簪”纹路一样!他说要烧干净所有证据,
可这把钥匙,分明是开我娘密室的那把!教坊司囚徒:他送的当归,
沾了娘的血2. 锦衣卫踹门时,我正帮娘碾药何首乌在石臼里碎成泥,
像爹医案里写的“宸妃巫蛊案”里的木偶,蜷得狰狞。娘突然倒下去,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
闷响一声。她身下的何首乌滚得到处都是,半块沾了血,红得刺眼。
“扶春……”娘攥住我腕间的胎记,皮肤被捏得发烫。她喉咙里涌上血沫,
指尖在石板上划出三道痕,像没开完的杏花枝,“杏……花钥……”话没说完,手就垂了。
发间的当归碎末落在我手背上,是她常年熬药染上的味。混着血腥气,呛得我鼻子发酸。
去年这时,她捏着当归说:“这味药最恋家,你爹走再远,也得回来。”“沈夫人手艺不错。
”谢无咎蹲下来,用戴佛珠的手指挑起晾掉的帕子。帕角绣的杏花被血浸得发暗,“可惜了,
这针脚,像极了当年的宸妃娘娘。”猛地想起爹的话。宸妃是先帝宠妃,
因“巫蛊案”赐死时,怀里还揣着半朵风干的杏花。而谢无咎,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根。
院门外风突然大了,“杏林沈氏”的牌匾吱呀响。瞥见爹被锦衣卫按在门槛上,
他怀里的金针匣摔在地上,银针撒了一地。有根针尾刻着“春”字的,
正扎在我脚边——是初学针灸时,爹手把手教我扎的第一根针。他说:“医者仁心,
针要有温度。”“拦住他!”谢无咎的喝声炸响。爹不知何时挣脱了,正往灶膛冲。
枯瘦的手在火光里抓出残影。我慌忙扑过去,用膝盖顶住灶膛后的木匣,
柴草下的铜钥匙硌得腿骨生疼。谢无咎的靴尖已经抵住灶沿,他掀开柴草,
只看到将熄的余烬——我借着扑过去的动作,早把木匣踹进了最深的夹缝。“爹!
”我死死按住灶门,看着锦衣卫的刀柄砸在他背上。闷响声里,混着金针落地的脆响。
爹藏在袖中的半片账册飘出来,被风卷着贴在谢无咎的靴底。那上面赫然印着萧家的军印。
“把他拖走!”谢无咎碾碎账册残片,佛珠转得飞快,“沈姑娘,该走了。教坊司的琵琶,
比你这药杵有趣。”锦衣卫来拽我的时候,摸到囚服领口的硬物——是那支杏花簪。
今早烧嫁衣前,娘偷偷塞给我的,说“留个念想”。簪头还缠着半片干枯的杏花,
银尖硌着肋骨,像娘的手在掐我:活下去。经过药架时,我故意撞翻了装药的陶罐。
当归、黄芪撒了满地,几片当归粘在娘的血帕上——是萧庭生半月前送来的,
他说“伯母身子弱,这新晒的当归最补气血”。娘最后煎的那副药,用的就是这个。
“萧庭生……”我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袖袋里的退婚书被血浸得发皱,
“通敌”二字的墨迹晕开来,像谁在上面哭了一场。“从今日起,你便是教坊司的柳三。
”谢无咎给我套囚服时,佛珠的凉意擦过颈侧,“沈扶春这个名字,该随着你娘一起烧了。
”他指尖突然顿住,盯着我腕间的胎记:“这印记……倒像极了我母妃留下的那枚玉印。
”囚车碾过门槛时,“杏林沈氏”的牌匾“哐当”砸在地上。裂开的纹路里,
嵌着去年萧庭生贴的春联残片——“杏花门第春常在”,是他亲手写的,
笔锋张扬得像要飞起来。雪籽打在脸上生疼。回头望,灶膛的火光从窗缝漏出来,
像只流泪的眼。侯府的红灯笼正一盏盏往高处挂,照亮萧庭生站的那堵墙。
他手里捏着半截平安绳,正往火堆里扔什么。火光映着他耳后的朱砂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侯府的红灯笼映着他扔平安绳的手,可我藏在囚服里的杏花簪,
突然硌得肋骨生疼——娘临终说的“杏花钥”,难道就是这簪子?
3. 药铺初建:偷霉草时,我见了他的刀乌篷镇的雨丝细得像针,
扎在脸上比教坊司的鞭子还疼。破庙草堆里的霉味钻进鼻腔时,我正用牙咬开娘留下的杏帕。
帕角缝的油纸包滚出来,里面是半捧金银花,花瓣干得发脆。去年清明,
爹带我在长安郊外采的,他说:“这花最坚韧,晒成干也能入药。”“姑娘?
”老妇人挎着竹篮站在庙门口,篮里的糙米饼飘着热气。她目光落在我腕间的针孔上,
密密麻麻像撒了把芝麻。“镇上闹疫,我家孙儿烧得直说胡话……”我捏碎半朵金银花,
粉末落在舌尖,苦得皱眉。“老丈可知,哪里有发霉的陈艾?
”爹医案里记着“伏龙肝法”:霉草拌河泥发酵三日,用松木炭吸尽毒素,烟能驱百疫。
她往河对岸指:“张屠户堆在草垛的陈艾,霉得能挤出绿水。只是……”她压低声音,
“那是谢大人要的货,说是要运去边关。”谢大人三个字像根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教坊司杂役说过,张屠户是谢无咎的远房表亲,
腰间总挂着块刻三足乌的腰牌——那是谢家的私纹。用最后半块饼跟船家换了渡河的机会。
竹篙搅起的河泥溅在裤脚,带着腥甜味,让人想起乱葬岗的土。草垛旁两个守卫正喝酒,
腰间刀鞘蹭着霉草,发出沉闷的响。其中一人的腰牌在阳光下闪了闪,正是三足乌纹样。
“借些艾草。”我抱着竹筐走过去,故意让磨尖的竹片露出寸许——是从棺材板上掰的,
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漆。“哪来的野丫头?”汉子伸手抓我头发的瞬间,我侧身避开,
竹片擦着他手腕过去,带起的血珠滴在霉草上。另一人拔刀时,
我猛地掀翻竹筐——里面是从乱葬岗带的生石灰,遇雨腾起白烟,呛得他们弓起身子,
像爹药罐里煮皱的地龙。“这草,我要了。”我往筐里装霉草时,指尖被草叶割破,
血珠滚进草堆。爹说过,处女血能引药气。或许这霉草成香时,该带点血性才够烈。
破庙里支起的灶台,是用三块断砖拼的。发酵霉草的河泥是亲手挖的,
松木炭是在老槐树下捡的,连捣药用的石臼,都是老妇人从河边捞的,边缘有道刀砍的痕,
像谁用钝刀劈过。“寅时的露水最养药。”我掐着时辰采摘发酵好的霉草,
杏花簪从领口滑出来,银尖落在草叶上,沾的露水突然泛起紫雾——是水银遇银才有的反应。
谢无咎果然在这草里动了手脚,想来是要借疫症铲除异己。添了金银花和老妇人给的陈皮,
霉草在火上渐渐冒出白烟。香气清冽得像雪,混着陈皮的暖,倒真有几分“雪魄”的意思。
老妇人的孙儿闻了半炷香,烧就退了,脸颊的红变成淡淡的粉,像长安春天的杏花。七日后,
乌篷镇的疫症竟平了。有人提米来换香,有人捧布来求药。我用换来的钱租了间小药铺,
门板上没挂招牌,只在窗台上摆了束晒干的霉草——这是我在乌篷镇扎的根。夜里碾药时,
石臼突然发出“咔”的响。倒出来一看,半枚军徽滚落在地,
“萧”字的最后一笔被火药熏得发黑。指腹抚过凹痕时,记忆猛地刺痛:那年萧庭生凯旋,
铠甲上沾的就是这种黑渍。他说是“火雷营的烟”,可爹的医案明明写着“火硝混朱砂,
乃谢家私炼法”。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军徽上,映出我腕间的胎记。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三响,正是寅时——该去收新露了。摸出发髻里的银针,又转了转杏花簪的空管,
里面账册残页上的“沈家药号”,正对着白天老妇人塞给我的纸条。
纸条上“谢府密道”四个字还没看完,杏花簪空管里的残页突然掉出半行字:“萧家军印,
与谢家同……”后面的字被血糊了,他果然和谢无咎有关!纸条上是朱砂写的“谢府密道”,
墨迹旁边有个杏花印记,第五瓣缺了角——是沈家的暗记,娘帕子上绣的也是这样,
她从不告诉外人,除了爹。4. 石桥错认:他说,你的胎记呢药铺的门板刚上到第三道栓,
石桥上传来甲片碰撞的脆响。我握着药杵的手猛地收紧,
指腹按在木杵刻的“杏林”二字上——是爹当年凿的,最后一笔特意弯成杏花枝的形状。
晨露从窗棂渗进来,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水洼,映出个玄色的影子,耳后一点红,
像谁不小心滴在宣纸上的朱砂。“阿扶。”他站在柜台前时,盔甲上的雪还在化,
水珠顺着甲片的纹路往下淌,在地上积成蜿蜒的线,像条找不到尽头的路。我低头整理药材,
当归和黄芪被故意摆得相邻,这两味药最相投,
偏生名字凑在一起成了“当归芪其”——连药材都在笑话我,盼着那个“其”字归来。
“世子认错人了。”我抓起一把金银花,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花瓣,三指相扣的弧度,
是爹教的“回春指法”,专治心脉骤停。当年萧庭生在演武场被马踢中胸口,
就是我用这手法救的他。那时他喘着气笑:“阿扶的手指会治病,也会勾人。”他突然伸手,
指尖擦过我腕间的青布:“你的胎记呢?去年上元节,我还说这杏花形的印记,
该用胭脂描得更艳些。”药杵“当啷”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看见他靴底沾着辽东特有的红黏土——那是谢家铁矿的所在。他素白孝布下,
隐约露出半截黑绸,萧家军从不用黑绸治丧,这分明是谢无咎的调调。“民女柳三娘,
”弯腰捡药杵时,我故意将晾在柜台的杏核扫到他面前,
那些核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央”字,是小时候学刻的,“生来就没什么胎记。
”他的目光落在杏核上,喉结滚了滚:“这刻法,像极了沈伯父教你的‘未央’二字。
”我猛地直起身,药杵重重砸在柜台上,震得抽屉里的军徽发出轻响。“世子若是来查疫症,
”掀开柜台布帘,露出里面的雪魄香,香灰簌簌落在他手背上,
“民女这香能驱百毒;若是来寻旧人,不如去乱葬岗看看,那里的骨头,
或许还认得长安的路。”他的手突然攥成拳,甲片嵌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香灰里,
红得像要燃起来。“那年退婚,”他声音发哑,耳后朱砂痣被晨光照得发亮,
“谢无咎拿你父兄的性命要挟我。”我笑了笑,转身去拿晾着的霉草。
叶片上的锯齿刮破指尖,血珠滴在草叶上,泛起奇异的紫——这是谢无咎下的水银毒,
萧庭生若真与谢家无关,怎会对这毒草视而不见?“世子的苦衷,民女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
我下意识将药杵转了三圈半——这是爹教的安全拿法,紧张时总会这样转。
他的呼吸猛地加重:“你看,你还是会这样转东西,跟从前一模一样。
”门外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她提着新蒸的米糕来换香。我趁机抽回手,
袖口的青布被他攥出褶皱,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试药时的针孔。“柳姑娘,这位爷是?
”老妇人的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转。“问路的。”我接过米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糕面,
想起去年生辰,萧庭生翻墙送来的桂花糕,也是这样烫。那时他说:“阿扶,等我立了功,
就求陛下赐婚,用八抬大轿娶你。”他终于转身离开,盔甲的响声敲在石桥上,
像在数着什么。我掀起布帘看出去,见他站在桥头,伸手摸了摸耳后的朱砂痣,那动作,
和当年我给他点胭脂时一模一样。药铺的阳光突然亮起来,照在柜台的缝隙里。
我用银针挑出半张纸条,朱砂写的“谢府密道”四个字刺目,墨迹旁边有个杏花印记,
第五瓣缺了角——是沈家的暗记,我娘帕子上绣的也是这样,只是她从不告诉外人,
除了……爹。抽屉里的军徽突然发烫,“萧”字被火药熏黑的笔画,
倒像是个“谢”字的轮廓。优化后:他靴底的辽东红泥还没干,
可抽屉里的军徽烫得吓人——那被火药熏黑的“萧”字,添上一笔就是“谢”!
他到底是谁的人?我摸了摸发间的杏花簪,簪头的空管里,账册残页上的“沈家药号”,
正对着纸条上的“东角门”。5. 劈柴为奴:他的刀,
刻着我的名字院外劈柴的声响像钝刀割木,一下下剐着我的耳膜。攥着竹片掀帘时,
正撞见他举斧的瞬间——粗布短打后摆被风掀起,露出腰侧未愈的箭伤,
结痂的血混着新渗的红,在肩胛骨位置晕开暗痕,像幅残缺的地图。
斧头木柄末端刻着细小的“未央”二字,是我当年用银簪替他刻的,
刃口却新添了谢家铁匠铺的三角印。“谁让你进来的?”我的声音裹着药味,
比石臼里的黄连还苦。他转身时,虎口的旧疤在晨光里裂着缝。“我叫阿九,
”斧头往柴堆里一磕,木屑溅到我脚边,“想讨份活计,劈柴挑水都行。”这名字像根针,
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当年在长安,他总爱让我数他箭术进步的次数,说“射中第九只雁时,
就求陛下赐婚”。那时我信他,信到把娘留的杏帕都塞给他,
让他替我收着“等成了亲再还给我”。“我这小药铺,”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当归,
“容不下用萧家军‘折梅手’劈柴的伙计。”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斧刃卡在木缝里。
我看见他喉结滚了滚,耳后朱砂痣红得像要渗血——方才他转身时,手腕内侧露出九道划痕,
纵横交错,竟组成个模糊的“扶”字。日头爬到正顶时,张屠户带着人堵了门。
那汉子举着沾血的屠刀骂骂咧咧,腰间三足乌腰牌晃得刺眼。“偷了张爷的霉草,
还敢开铺子?”他身后的伙计挥着棍子冲过来,却被萧庭生旋身避开。“折梅手”第三式。
我在药铺柜台后看得清楚,他扣住对方手腕时,旧伤崩裂的血渗进粗布,指节发力的弧度,
和当年在演武场替我摘杏花时一模一样。张屠户的惨叫里,混着骨头错位的脆响,
像药罐里被煮裂的瓷片。“回去告诉谢无咎,”他踩住张屠户颈窝,
靴底沾的辽东红泥蹭在对方衣领上,“乌篷镇的事,轮不到他插手。”等人跑光了,
他才转身看我,粗布短打前襟洇着血。“你的伤。”我从药箱里拿出止血膏,
那是用雪魄香余料做的,清苦的味里藏着点甜——像极了长安的糖葫芦,
他总爱藏在袖里给我。药膏抹在他虎口时,我摸到道凸起的痕。
“这疤……”“去年追你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碾药的石磨,
“被谢无咎的人射穿了手筋。”药杵“当啷”掉在地上。我看见他粗布领口露出的玉佩,
金缮工艺的裂纹里嵌着煤灰,最大的一道用银丝补成杏枝状,
枝桠上还缀着颗极小的银珠——是我当年掉的那枚,他竟找了三年。“阿九是吧,
”转身往灶膛添柴,火光映出他后背的影子,和当年在长安药铺帮爹劈柴的少年重合,
“挑满这缸水,劈够这堆柴,管你两顿饭。”他挑水的扁担吱呀作响,每步都踩在我心跳上。
窗台上的霉草被风吹得晃,叶片锯齿刮出的露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映出他粗布短打的影子,和我腕间的胎记,竟有几分相似。他弯腰挑水的背影挡住了月光,
可我腕间的胎记突然灼痛——方才水洼里,他的影子和我的胎记重合处,
分明浮出个“鸾”字!6. 雨夜吞灰:他把退婚书嚼进了嘴里油灯的光裹着雨气,
在萧庭生眼底晃成片碎银。他割破手指的血滴入药罐时,
我捏着银针悬在他虎口——那道旧伤太深,犬齿咬出的凹痕里嵌着经年的血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