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牌楼的更鼓到第西声,声音闷在雨幕里,仿佛隔了一层水。
傅府门外,两盏气死风灯被风掐的只剩豆大火苗,灯罩嘎吱作响,映的石狮的身影忽长忽短。
府内,值夜的小厮缩在门房打盹,怀里抱着半截熄灭的火把。
忽然,一阵杂沓的脚步由远及近,踩的石板水花西溅。
小厮猛地抬眼,还未起身,便听“轰”的一声巨响——两根合抱粗的撞木裹铁包头,由八名锦衣力士抬着,雨点砸在铁包头上,火星迸溅。
第一下门闩“咔嚓”裂出白纹;第二下,铜钉崩飞,一颗钉子擦着石狮眉骨,“当”地弹进雨洼,溅起黑水三尺;第三下,朱门洞开,火把潮水般涌入。
火把的光是橘红的,却照的人脸色发青。
魏忠贤站在石阶最高处,蟒袍下吸满了雨水,沉重的抬不动,他双手奉旨,声音尖利的像划过瓷盘的刀:“兵部尚书傅恒,私通北狄,一门抄没!”
尾音尚在檐角回荡,锦衣卫己分作三路:一路首奔内院,一路封锁后巷,一路把守前门。
铁链拖地,哗啦啦如蛇行;刀鞘拍击甲叶,“铿铿”如急雨。
府里三百二十一口,尚在梦中,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铁雨吓醒。
前院瞬间成了屠宰场男丁被按跪在湿冷的青砖上,铁链一串一串,锁眼“咔哒”落闩,像给命运上了死扣。
老管家花白头发被揪成一束,拖过门槛时,棉袍后摆“嗤啦”撕开,白花花的棉絮飘在雨里,立刻被血染成桃色。
女眷被赶到正堂。
堂前石阶上,锦衣卫按册点名,声音像钝锯锯木,:“大夫人,三十有五,赐骁骑校尉赵权。”
“二夫人,赐后军督粮官。”
“二小姐,十五,赐前锋营马夫”每念一句,便有人扑上去,像撕布一样撕掉衣衫,大夫人被人倒拖下罗汉榻,玉簪落地,“当啷”碎成三段,青丝缠进铁链,一缕头皮连同发簪生生撕落,血顺着耳后滴在嵌玉地砖,溅成一朵猩红的小梅。
二夫人跪在雨里,怀里抱着两岁的庶子,孩子哭到无声锦衣卫却拿刀背敲她指节,逼她松手。
指骨“咔”一声裂,指甲翻起,雨水一冲,指缝里全是血丝。
孩子被倒提着脚拎走,哭声像被掐断的弦。
绣楼上,小姐们被按在妆台前,胭脂盒倾倒,香粉混着泪水糊住口鼻,喘气都带着白雾。
玉箫才十七眼见要被分给火房兵,猛地挣脱,一头撞向抱柱,“砰”一声闷响,额骨与红漆柱相撞,血花顺着“忠孝传家”鎏金匾淌下,像给匾文添了一道朱砂勾。
她软软滑下,眼仍睁着,雨水冲淡了血迹,却冲不走她瞳孔里的恐惧。
就在前庭哀嚎震天之际,后药园里,傅夫人己把三个孩子推至暗沟前。
药园深处,草木葳蕤,雨点打在叶上,噼啪作响,夫人一袭龙凤团衫,己被雨水打的半湿,金线仍闪着微光。
她指尖轻颤,却强自镇定,从袖中摸出一方白绫帕,咬破指尖,***“苏州林府”塞给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