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比矿难发生前瘦脱了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里面盛着两潭沉沉的、化不开的墨。
他没开美颜,惨白的顶灯直直打下来,照得他脸上每一道新添的皱纹和疲惫都纤毫毕现,像一张被揉搓过又勉强摊开的纸。
背景是出租屋那面剥落了一小块的灰墙,空荡荡,透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
他喉咙里滚了滚,发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我…我来了。
今天…是第两百零三天。”
手指点开直播按钮的瞬间,冰冷的屏幕立刻被滚烫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文字洪流淹没。
张婶:小峰啊…阿姨今天又去给铁蛋烧纸了…坟头那草,长得老高…他以前最爱干净了… 话语后面跟着一串崩溃大哭的表情符号。
王叔:我那女婿…走了快七个月了…闺女抱着孩子,整宿整宿睡不着…眼睛肿得像桃…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文字里浸满了沉甸甸的、无法排遣的苦水。
石头哥老婆:赵峰!
你倒是活得好好的!
吃了吗?
睡了吗?
啊?!
我男人呢?!
我男人在哪儿?!
你告诉我!
字字泣血,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屏幕上。
一条格外刺目的弹幕猛地蹿到最顶端,血红的字体,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狠狠钉在赵峰眼前: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凭什么活下来的是你?!
赵峰的呼吸骤然一窒,像被人当胸狠狠捣了一拳,整个上半身都跟着晃了一下。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块早已麻木的软肉里,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窒息感。
沉默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蔓延,只有屏幕上弹幕疯狂刷新的“嗖嗖”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着他每一寸神经。
他垂下眼,避开那些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他视网膜的文字。
手指在屏幕边缘摸索着,动作僵硬而迟缓。
点开相册,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骑在公园的塑料小马上,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露出几颗小小的乳牙,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儿子…壮壮,”赵峰的声音低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