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许晚宜,我们到此为止。”陈屿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瓢泼的雨声里,冷得刺骨。
许晚宜站在宿舍楼湿滑的台阶上,雨水顺着发梢钻进脖颈,激得她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幕中。“我说,结束。
”陈屿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漆黑的虚空,没有焦点,“我们,不合适。”“不合适?
”许晚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雨水混着泪水滑下,“三年了,陈屿,
你现在才说不合适?”陈屿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雨水冲刷着他过分苍白的脸。
“陈屿,你看着我!”许晚宜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几乎触到他冰凉的袖口,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家里……”他猛地后退,动作快得像被毒蛇咬到,
避开了她的触碰。“没什么好说的。”他生硬地别开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累了,
不想继续了。”“累?呵……”许晚宜的笑声带着破碎的哭腔,“是因为她吗?
林薇都告诉我了,你最近总跟那个新来的学妹……”“随你怎么想。”陈屿粗暴地打断她,
语气里是彻底的不耐和冰冷,“不重要了。”“不重要了……”许晚宜喃喃重复,
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捅穿,疼得她蜷缩了一下。她看着他,雨水模糊了视线,
也模糊了他冷漠得近乎残忍的侧脸。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好。
”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如你所愿。”她猛地转身,冲下台阶,
一头扎进倾盆大雨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她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硬生生把呜咽咽了回去。他会叫住我的吧?他一定会回头!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甚至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后,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没有呼唤,
没有脚步声追来。世界死寂得可怕。她绝望地闭上眼,像逃离地狱般,用尽全力奔跑起来,
消失在雨幕的尽头。陈屿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僵立在原地。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
单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消瘦的轮廓。他看着那个决绝跑远的、越来越小的背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晚宜…回头看看我…求你…只要一个眼神…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压抑着几乎冲破喉咙的挽留和咳嗽。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试图压过心口那灭顶的绝望和绞痛。左边胸口内袋里,那张薄薄的纸,像烧红的烙铁,
烫着他的皮肤——遗传性扩张型心肌病,晚期,预后极差。右边裤袋里,另一张皱巴巴的纸,
浸满了冰冷的雨水和更冰冷的绝望——催款通知单,本息合计:伍佰陆拾万元整。
那个娇小的身影,终究消失在拐角,再也没有出现。他固执地站在原地,雨水模糊了视线,
身体冷得发抖。他等了很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期待中的回眸,始终没有等到。
只有无尽的雨,和刺骨的寒。她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好…这样最好…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带着一身狼狈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缓缓转身。剧烈的咳嗽再也压制不住,他弓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摊开掌心,
刺目的猩红混在浑浊的雨水里,触目惊心。他眼神一黯,迅速擦掉血迹,
用尽力气挺直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脊背,没入更深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雨幕之中。2“晚宜,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薇把一碗热腾腾的粥推到许晚宜面前,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
又气又心疼,“为了个渣男,值得吗?都一个星期了,你水米不沾,课也不上,
想把自己熬死吗?”许晚宜蜷缩在宿舍床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对林薇的话毫无反应。那场冰冷的雨,似乎还在她身体里下着。陈屿最后那句“不重要了”,
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他不是渣男。”许晚宜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渣男?”林薇拔高了声音,
“不是渣男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不是渣男能跟那个苏晓晓眉来眼去?
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图书馆角落说话,陈屿还对她笑了!他什么时候对你那么笑过?
”苏晓晓…那个新来的、总是用崇拜眼神看着陈屿的学妹。许晚宜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闭上眼,不想再听。“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林薇恨铁不成钢,“许晚宜,你醒醒吧!
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爸妈知道了得多心疼?”提到爸妈,
许晚宜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啊,她还有爸妈。她不能倒下。她深吸一口气,
挣扎着坐直身体,端起那碗粥。温热的粥滑入冰冷的胃里,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
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冰。“我知道了。”她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会好起来的。
”她开始强迫自己吃饭,上课,泡图书馆。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光,
像一具精致的、按部就班运转的空壳。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里,近乎自虐。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心口那个巨大的、流着血的黑洞。城市的另一端,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陈屿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桌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冷馒头,和一瓶最便宜的止咳糖浆。“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猛地响起,伴随着粗野的咒骂。“姓陈的!开门!别TM装死!还钱!
”“知道你躲里面!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门卸了!”陈屿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动作又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壁,踉跄地走到门后。
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纹着刺青的男人。催债的又来了。
他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口袋里的诊断书和催款单,
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把债还清…他摸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翻找着通讯录。
指尖在“周然”的名字上停顿了很久。最终,他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很快接通。“喂?屿哥?
”周然的声音带着关切。陈屿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哑得不成样子:“周然…咳咳…帮我…找个活…什么活都行…钱多…”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屿哥,你声音怎么回事?你生病了?”“没事…就是有点感冒…”陈屿压抑着咳嗽,
“有活吗?”“…有。码头夜班卸货,按吨算钱,就是太累…”“我去。”陈屿毫不犹豫。
“可是屿哥,那活真不是人干的!你…”“地址发我。”陈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挂了电话,门外催债的叫骂声还在继续。陈屿靠着门,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闪过许晚宜最后消失在雨中的背影。
晚宜…等我…等我…把这一切都处理好…虽然…我可能…没有时间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混着冷汗,滑过他冰冷的脸颊。3沉重的麻袋压在肩上,像一座移动的小山。陈屿咬着牙,
每一步都踩在摇晃的甲板上,豆大的汗珠混着咸腥的海水从他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铁皮上。
码头深夜的寒风像刀子,割着他单薄的衣服。胸腔里火烧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湿棉花。“快点!磨蹭什么!
后面还等着呢!”工头粗鲁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响。陈屿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着舌尖,
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倒…不能在这里倒下去…一袋…又一袋…机械地重复着。
身体的极限被一次次突破,又强行拉回。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币,是他用命换来的。
离那个天文数字,依旧遥不可及。“喂!新来的!说你呢!”工头的大嗓门又响起来,
带着不满,“脸色跟死人似的!不行就滚蛋!别死这儿晦气!
”周围的工人投来或麻木或同情的目光。陈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熬到换班。他几乎是踉跄着走下甲板,扶着冰冷的集装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刺目的猩红染透了粗糙的布料。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帕攥紧,塞回口袋。身体的力气被彻底抽空。
他靠着冰冷的铁皮滑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城市远处璀璨的灯火。其中一盏灯下,是不是有她?
她…现在还好吗?应该…很好吧。没有了他这个拖累,她的人生应该一片光明。这个念头,
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早已残破不堪的心脏。带来一丝病态的慰藉,
和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痛楚。“屿哥!”周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未擦净的血迹,吓了一跳,“我的天!你怎么搞成这样?快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陈屿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不用…死不了。”“你这样还死不了?
”周然又急又气,强行把他拽起来,“钱是重要,命不要了?你爸欠的债凭什么要你拿命还?
!”“他是我爸。”陈屿喘着粗气,靠在周然身上,才勉强站稳,
“而且…我得活下去…至少…把债还完…”“还完?就靠你扛麻袋?
”周然看着他瘦得硌人的肩膀,眼圈有点红,“屿哥,听我一句,别扛了。我认识个朋友,
在城西新开了个修车厂,缺个懂行的师傅,钱虽然比不上这卖命钱多,但至少…”“好。
”陈屿打断他,疲惫地闭上眼,“我去。”他太累了。累得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活下去,
还债。这是他仅剩的执念。至于未来…他不敢想。也没有未来。另一边,
图书馆明亮的灯光下。许晚宜合上厚厚的医学专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窗外夜色已深。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追求者张哲发来的消息:[晚宜,还在学习吗?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我就在你楼下。]许晚宜看了一眼,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按灭了屏幕。没有回复。
心口的位置,依旧空落落的。被陈屿掏空的地方,似乎再也填不满。她收拾好书本站起身。
路过期刊阅览区,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最新一期的校刊封面上,是苏晓晓明媚的笑脸,
旁边配着醒目的标题——《新晋才女苏晓晓专访:我的梦想与追求》。
许晚宜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走出图书馆。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冬的寒意。楼下,张哲果然靠在一辆醒目的跑车旁,看到她出来,
立刻扬起笑容迎上来。“晚宜!”许晚宜脚步未停,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像没看见一样。
张哲脸上的笑容僵住。“晚宜!等等!”他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那个陈屿有什么好?他……”“别跟我提他!”许晚宜猛地抬头,
眼神锐利如冰刃,刺得张哲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语气恢复冰冷:“张哲,我们不可能。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说完,她绕过他,
快步消失在校园的小径深处。张哲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许晚宜决绝的背影,
眼神逐渐阴沉下来。4刺鼻的汽油味混合着金属和橡胶的气息,弥漫在略显拥挤的修车厂里。
陈屿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半截身子探在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引擎盖下,专注地拧动着扳手。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比起码头的重体力活,
这里的环境和技术活对他残破的身体来说,确实“温和”了许多。但长时间的弯腰和专注,
依旧让他胸口闷痛,呼吸不畅。他时不时需要停下来,靠着冰冷的车架,急促地喘息片刻。
“小陈,歇会儿吧,喝口水。”老板老李递过来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开水,
看着陈屿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你这身子骨…唉,悠着点。”陈屿接过缸子,
低声道谢:“谢谢李叔,我没事。”他小口喝着水,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对了,
”老李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下午那会儿,有两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在门口晃悠,
打听你呢。是不是…”陈屿端着缸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他垂下眼睑,
遮住眸底翻涌的暗色:“我知道了,谢谢李叔。我会处理。”高利贷的人,像附骨之蛆。
处理?他拿什么处理?只能躲。像阴沟里的老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然。“屿哥!
你在哪?方便说话吗?”周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在厂里。你说。
”“我打听了个路子!有个外包的技术活,帮一个小公司做后台系统安全加固,
时间紧任务重,但钱给得足!做完这一单,抵你大半年工资!”周然语速很快,
“就是得熬夜,你身体…”“接。”陈屿没有丝毫犹豫,“把资料发我。”挂断电话,
陈屿看着缸子里晃荡的水面,映出自己憔悴不堪的倒影。眼神却亮得惊人。钱。他需要钱。
需要很多很多钱。只有这样,才能早点摆脱那些噩梦,才能…在彻底倒下前,
离那个天文数字近一点,再近一点。至于身体?那已经是个迟早要报废的容器了。与此同时,
市中心最高端的私立医院。“恭喜你,许医生。
”头发花白的心内科主任将一份文件递给许晚宜,脸上满是赞赏,
“你的研究课题报告和临床实践评估都非常优秀。院里决定,破格提拔你为副主任医师,
下个月正式生效。你将是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许晚宜一身剪裁合体的白大褂,身姿挺拔。她接过文件,脸上露出一丝得体的微笑,
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湖,波澜不惊。“谢谢主任栽培。”“是你自己够拼,够优秀。
”主任感慨道,“这几年,看着你几乎是住在医院里,
手术、研究、论文…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别太拼了,注意身体。”“我会的,主任。
”许晚宜微微颔首。走出主任办公室,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手机响起,是林薇。
“晚宜!大好消息!主任跟你说了吧?副主任医师!天啊!你也太牛了!
”林薇的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嗯,刚知道。”许晚宜的语气平静。“喂!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行不行,今晚必须庆祝!老地方,我请客!
不许拒绝!”林薇不由分说地定下。许晚宜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沉默了几秒:“好。
”晚上,环境优雅的西餐厅。林薇举杯:“为我们许大主任,干杯!”许晚宜端起酒杯,
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水晶杯折射着柔和的光。“对了,晚宜,”林薇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你听说了吗?陈屿…好像过得不太好。
”许晚宜握着刀叉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切着盘中的牛排,
语气淡漠:“是吗?与我无关。”“唉,我也是听以前同学偶然提起的,说他好像退学了,
家里出了大事,欠了好多钱,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挺惨的…”林薇观察着许晚宜的脸色。
许晚宜面无表情地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喉咙有些发紧。
“路是他自己选的。”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眼神却冷得像冰,
“惨不惨,都是他应得的。”林薇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许晚宜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像点燃了一簇火。
烧得她心口闷痛。过得不好…欠债…失踪…活该!她用力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5惨白的电脑屏幕光映着陈屿毫无血色的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
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发出密集的哒哒声。已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胸腔里的心脏像一台老旧破败的机器,沉重而艰难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憋闷。他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
靠着椅背,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桌上散落着空了的速溶咖啡袋和止痛药盒。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他猛地弯下腰,用手死死捂住嘴。
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摊开手心,又是一小滩刺目的鲜红。他眼神麻木地看着,
扯过一张纸巾,面无表情地擦掉。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污渍。他不能停。
离交付日期只剩不到24小时。离那笔救命钱,也只剩最后一步。手机屏幕亮起,
是周然发来的消息:[屿哥,进展怎么样?身体撑得住吗?别硬扛!]陈屿瞥了一眼,
没有回复。他重新将视线投向密密麻麻的代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视线却开始模糊,
屏幕上跳动的字符扭曲变形。他甩甩头,拿起旁边的冰水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让他稍微清醒。撑住…必须撑住…这是他最后的机会。终于,
在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按下回车键。系统提示:安全加固完成,
测试通过。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去意识前,
他似乎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周然的名字在闪烁…医院,高级病房。许晚宜查完房,
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张哲”的名字。她皱了皱眉,直接按掉。
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再次打来。许晚宜不耐地接起,语气冰冷:“张哲,我说过…”“晚宜!
别挂!”张哲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但有件事,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许晚宜没说话。“是关于陈屿的。”张哲顿了顿,
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听到这个名字,许晚宜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他怎么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也是刚听一个朋友说的,
他在城西一个破修车厂打工,好像病得不轻,前两天还被人抬进医院了,据说挺危险的。
”张哲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同情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唉,
你说他当年要是没做那些事,好好跟你在一起,现在也不至于…”“够了!
”许晚宜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他的事,与我无关!以后别再为这种事给我打电话!
”她狠狠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她撑着桌面,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
病得不轻…抬进医院…危险…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她用力闭上眼睛。活该!
都是报应!他欠我的!可为什么…心口的位置,会这么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拉开抽屉,拿出最底层的烟盒和打火机——这是她成为医生后,
为了缓解巨大压力而偷偷学会的,却从未在人前显露。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冰冷的夜风灌进来。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呛得她一阵咳嗽,
眼泪都咳了出来。她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空洞。指尖的烟,明明灭灭。
像她心里那点残存的、不该有的念想。6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熟悉。
陈屿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病房单调的天花板。身体像被拆开重组过,
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胸口更是闷得像压着巨石。他微微偏头,
看到周然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也是一片青黑。记忆慢慢回笼。
晕倒…医院…他猛地想起什么,挣扎着想去摸手机。动作牵动了身上的监护仪线缆,
发出轻微的声响。周然立刻惊醒,看到他醒了,惊喜道:“屿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吓死我了!”“手机…”陈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项目…”“成了!钱到账了!
”周然赶紧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着银行的到账短信,一笔不小的数目,“对方很满意!
尾款都结清了!”陈屿看着那串数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加上这笔钱,还有这几年像骡马一样攒下的…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债,终于…快要见底了。
“医生怎么说?”他放下手机,看向周然。周然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就…老毛病,
劳累过度,休养一阵就好了…”“说实话。”陈屿的目光平静却锐利。周然低下头,
声音艰涩:“…医生说,心衰又加重了。这次很危险,差点…让你必须住院系统治疗,
不能再拖了,否则…否则下次可能就…”他没说下去。病房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