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无声地闪出房门,背贴着冰冷斑驳的墙壁,侧耳凝听。
隔壁的门开着一条缝,昏黄的灯光和压抑的啜泣声流淌出来。
“秀兰,小雨,别哭了。”
父亲陈建国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认命般的疲惫,“厂里…总要有人担这个责。
我技术组长的位置,跑不掉的…我去说清楚,问心无愧就好。”
那固执和天真,像钝刀子割着陈默的心。
“爸!
他们是坏人!”
妹妹陈小雨带着哭腔尖叫。
“建国!
你糊涂啊!
他们今天就是要拿你顶缸!
沈国栋和他侄子沈锐,早就挖好坑等着你了!”
母亲李秀兰的声音嘶哑绝望。
沈锐!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钢针扎进陈默耳膜!
前世二十年苦难的源头之一!
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冲垮最后一丝犹豫!
他不能再等!
他猛地一步跨出,堵在父母房间门口。
屋内三人被惊住,声音戛然而止。
昏黄灯光下,陈默身形单薄,脊梁却绷得笔首。
最刺眼的,是他垂在身侧手中紧握的那根钢棍!
磨尖的顶端泛着幽冷的寒芒。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凝固的冰冷,目光沉静得可怕,首首钉在父亲脸上。
“爸,妈说的对。”
陈默开口,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穿透死寂,“今天,你不能去。”
“小默?!”
李秀兰被儿子这陌生的姿态和凶器吓住,“你…你拿着这东西干什么!
快放下!”
陈建国又惊又怒:“陈默!
你发什么疯!
把东西放下!
大人的事轮不到你管!
回你屋去!”
他习惯性地用威严命令,伸手欲夺钢棍。
就在陈建国粗糙大手即将碰到的刹那——陈默动了!
身体如压缩弹簧猛向前倾!
手腕刁钻一翻、一撩!
呜——!
钢棍撕裂空气,带着狠劲,不偏不倚,狠狠格在父亲手腕下方!
“啪!”
沉闷的撞击声!
陈建国只觉一股远超想象的大力传来,剧痛酸麻!
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踉跄两步,“砰”地撞在五斗柜上!
“啊!”
李秀兰和陈小雨尖叫。
陈建国捂着手腕,难以置信地瞪着儿子。
手腕剧痛和那股毫不留情的力道,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眼神里的冰冷决绝,让他心底窜起寒意!
“你……你敢打老子?!”
陈建国脸涨得通红。
“我不打你。”
陈默声音冰冷平稳,钢棍斜指地面,“但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沈国栋和沈锐,等的就是你出去。”
目光锐利如刀。
“放屁!”
陈建国色厉内荏,“老子是厂里的骨干!
是党员!
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滚开!”
他强压不安,再次试图绕过陈默冲门。
就在陈建国侧身,肩膀即将撞开陈默的瞬间!
陈默眼中寒光爆闪!
重心下沉,左脚如钢钎钉地,腰腹猛地发力拧转!
右臂肌肉贲张,积蓄的前世二十年苦难磨砺出的爆发力,毫无保留倾泻!
钢棍化作撕裂昏暗的黑色闪电!
带着滔天恨意与守护的疯狂,自下而上,划出凶悍弧线!
目标——陈建国迈出的右腿膝弯外侧!
呜——!!!
棍风凄厉!
“住手!”
李秀兰尖叫!
陈建国瞳孔骤缩,骇然失色!
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觉右膝外侧一股毁灭性的剧痛猛地炸开!
仿佛韧带被生生撕裂,膝盖骨都要移位!
“呃啊——!”
凄厉惨叫迸发!
剧痛抽干力气!
高大的身躯如被砍倒的木桩,面朝下狠狠砸向水泥地面!
“砰!!!”
沉重闷响!
骨骼撞击脆响!
陈建国蜷缩在地,抱着剧痛钻心的右膝,身体痛苦抽搐,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惨叫变作痛苦***。
他挣扎抬头看向儿子,眼中充满惊骇、剧痛和彻底崩塌的茫然。
“爸!”
陈小雨大哭。
“建国!!”
李秀兰扑到丈夫身边,看着丈夫痛苦扭曲的脸和那条无法动弹的腿,又惊又怒,“陈默!
你这个孽障!
他是你爸啊!
你把他腿打坏了!!”
她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刻骨恨意和陌生。
陈默握着钢棍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地上痛苦的父亲,看着母亲绝望仇恨的眼神,心脏被冰冷的手攥紧。
打断父亲的腿?
他当然知道后果!
意味着深渊!
意味着骂名!
但是!
前世父亲脑溢血瘫痪的画面,母亲跪求的背影,妹妹无声的眼泪……疯狂闪现!
断腿,总好过瘫痪!
好过污名钉死!
好过家破人亡!
只要人活着!
家还在!
沈国栋和沈锐的毒计就必须扼杀!
为此,他不惜化身修罗!
“妈,” 陈默声音干涩沙哑,字字如血,“你恨我,我知道。
但今天,爸绝对不能踏出这个门半步!
断条腿,躺家里,总比被人打断脊梁骨、背一辈子黑锅强!
也比…脑溢血瘫在床上强!”
最后一句吼出,眼中布满骇人血丝。
李秀兰被儿子眼中疯狂的痛苦决绝和“脑溢血”三字震住,抱着丈夫无声流泪。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砰砰砰!”
粗暴、急促、充满恶意的砸门声骤雨般砸在单薄木门上!
“陈建国!
开门!
磨蹭什么呢?
大会快开始了!
沈厂长和港商代表沈少都等着呢!”
一个流里流气、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
“就是!
陈大组长!
别装死!
赶紧的!
误了沈少的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阴阳怪气帮腔。
沈锐的人!
来了!
陈默眼中因父亲伤势翻涌的痛苦瞬间冻结!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杀意!
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震颤的门板!
嘴角勾起狞厉弧度。
来了?
正好!
前世你们用阴谋诡计害我家破人亡!
这一世,老子就用这根钢棍,砸碎你们的狗腿!
“妈,看好爸和小雨!
躲到里屋去!
插上门!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陈默声音嘶哑,带着铁血命令。
不再看家人一眼。
他如嗅到血腥的孤狼,无声迅捷移动到门后。
身体微弓,紧贴冰冷墙壁,与震动的门板仅隔一线。
手中钢棍反握,磨尖顶端如毒蛇獠牙,对准门轴开启方向。
砸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不耐烦。
“妈的!
给脸不要脸!
老张,踹开!”
流里流气的声音充满戾气。
“得嘞!
锐哥等着呢!”
另一人应和。
话音落!
“砰!!!”
沉重巨响!
一只厚重翻毛劳保皮鞋的大脚,蛮横踹在门板锁舌位置!
脆弱的门锁***!
门板猛地向内弹开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
门缝开启,一道满脸横肉的壮汉身影带着蛮横挤进来!
陈默眼中凶光爆射!
身体如压缩弹簧弹射而出!
反握钢棍借着前冲狂暴势头,化作无声致命黑影!
磨尖棍端,带着滔天恨意,精准、狠辣、快如闪电!
目标——壮汉挤进门那条腿的膝盖外侧!
呜——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棍棒猛击骨肉的闷响炸开!
“嗷——!!!”
比杀猪惨烈十倍的凄厉惨嚎响起!
那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为眼球暴凸的极致痛苦!
他触电般剧烈抽搐,所有力量消失,身体顺着门框烂泥般滑下!
双手死死捂住右膝外侧!
剧痛让他连惨叫都变了调,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浓烈的血腥味(可能是挫伤或轻微骨裂渗血)弥漫开来!
“老张!!”
门外另一个穿着花衬衫、梳油亮分头的混混失声尖叫,完全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看着同伴抱着扭曲的膝盖在地上翻滚哀嚎,又猛地抬头看向门内阴影处那个手持钢棍、眼神冰冷如恶鬼的少年!
一个瘦弱的孩子!
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慌乱!
只有漠视生命的冰冷和残忍!
“锐…锐哥…疯…疯子!!”
花衬衫混混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变调,双腿发软,转身就想跑!
门内的陈默比他更快!
在钢棍重击第一个混混膝盖的瞬间,他握着棍柄的手毫不停顿!
借着捅击余力和身体冲势,整个人如猎豹般从门缝悍然撞出!
他无视脚下捂膝惨嚎的肉盾,冰冷目光如淬毒匕首,死死锁定转身欲逃的花衬衫混混!
“想跑?”
陈默喉咙发出低沉嘶吼!
空着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闪电般探出!
“刺啦——!”
花衬衫混混的后衣领被陈默死死抓住,布料撕裂!
巨大拉扯力让他身体猛地趔趄,逃跑瞬间打断!
“给老子回来!”
陈默爆喝!
腰腹核心力量爆发!
身体如陀螺猛旋半周!
全身力量灌注右臂!
钢棍在空中划出饱含恨意的弧线!
呜——!!!
棍风呼啸!
目标——花衬衫混混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弯!
“不——!”
花衬衫混混绝望哀嚎!
砰——咔嚓!!!
沉闷撞击伴随清晰骨裂脆响(髌骨或韧带撕裂)在楼道炸开!
花衬衫混混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支撑腿瞬间失去所有力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惨叫着向前扑倒!
脸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鼻血长流,门牙磕掉两颗!
抱着剧痛的膝盖在地上疯狂翻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浓烈血腥味(主要是鼻血和挫伤渗血)弥漫。
第一个混混在地上翻滚惨嚎,抱着扭曲的膝盖。
第二个混混扑倒在地,满脸是血,抱着断腿哀嚎。
陈默单薄身影站在两滩刺目的猩红(血迹)之间,微微喘息。
汗衫上溅了血点,手中钢棍尖端沾着血迹。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冰冷杀意未褪,因见了血,透出更骇人的猩红光泽。
他舔了舔干裂嘴唇,目光越过地上两个废人,投向楼道拐角处。
那里,一个穿着崭新皮夹克、梳油亮背头、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青年,僵硬站着。
沈锐!
那张脸因极度震惊恐惧而扭曲。
陈默嘴角咧开一个沾着血渍的狞笑。
他拖着钢棍,一步一步,踩着粘稠血泊,朝沈锐走去。
钢棍尖端刮过水泥地,发出“嗤啦…嗤啦…”声。
每一声,都像踏在沈锐心脏上!
“沈…锐…哥?”
陈默声音嘶哑,带着残忍戏谑,“急着…找我爸…开会?”
看着如血狱修罗般逼近的少年,看着他眼中生吞活剥的凶光,沈锐只觉寒气透顶,血液冻结!
双腿剧烈颤抖!
跑!
他发出一声尖叫,转身亡命奔逃!
“现在想跑?”
陈默喉咙发出低沉嘲笑。
在沈锐转身刹那,陈默眼中寒芒爆射!
他猛地将钢棍向后抡起!
身体如绷紧弓弦!
所有力量凝聚!
然后,悍然前冲!
钢棍带着厉啸,化作残影,朝着沈锐奔跑中那条支撑腿的脚踝后方——阿基里斯腱的位置,狠狠扫去!
这一棍,凝聚前世血泪!
快!
准!
狠!
呜——砰!!!
棍身狠狠砸在沈锐右脚脚踝后方的肌腱上!
“啊——!!!”
沈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仿佛一根坚韧的皮筋被生生砸断!
右脚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和力量!
钻心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奔跑的惯性带着他,如同一个被狠狠踢飞的破麻袋,向前猛地扑飞出去!
而他扑飞的方向,正是楼梯口!
“不——!!!”
在陈默冰冷目光注视下,在楼道里惊恐窥视的目光中,沈锐的身体带着巨大惯性,在楼梯边缘彻底失衡!
他绝望挥舞手臂,徒劳抓向空气!
然后,在一声长长的、充满极致恐惧的惨嚎声中——咕咚!
哐当!
咔嚓!
一连串沉闷恐怖的撞击翻滚声,伴随着骨头断裂(很可能是手臂或肋骨)的清晰脆响,从楼梯深处传来!
如同丧钟!
筒子楼狭窄楼道内,死寂。
只有两个混混还在哀嚎。
楼梯下方,沈锐翻滚撞击声停歇,剩下骨头错位的“咯咯”声和痛苦的***、抽泣。
陈默站在楼梯口边缘,微微喘息。
汗衫溅上暗红,钢棍尖端滴血。
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目光扫过地上废人,扫过楼梯下方那团痛苦蠕动的人影。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如探照灯,扫过楼道两侧紧闭的、偷窥的房门。
目光所及,门缝瞬间紧闭!
门后传来压抑抽气和牙齿打颤声。
陈默咧开嘴,沾着血点的牙齿白得瘆人。
他拖着滴血的钢棍,转身,一步一步,踩着血泊,走回破碎的家门。
走到门口,停下,弯腰,伸出沾血的手,捡起地上那个印着红星机械厂logo、盖子踩扁的铝制饭盒。
里面冷硬的馒头滚落,沾满灰尘血污。
陈默掂量冰冷饭盒,手臂猛地向后抡起!
“哐当——!!!”
震耳欲聋巨响!
铝制饭盒被他全力砸在破败门板上!
门板***!
“看清楚了!”
陈默嘶哑声音在血腥楼道炸开,冰冷暴戾,“我叫陈默!”
“从今天起!”
“谁敢动我爸!
动我家!”
他抬起手,沾满血污的手指,指向楼梯下方那团痛苦蠕动的人影,指向地上哀嚎的废物,最后,血淋淋的手指如判官笔,扫过楼道两侧紧闭的房门!
每一个字,浸透血腥冰渣:“沈锐!
就是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