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北道惊魂
他受报社指派,到松花江下游的向阳屯采访一位老知青。
返程时天色己晚,村里唯一的拖拉机己经开走,村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走老北道吧,抄近路,沿着铁路线走俩钟头就能到镇里。
"暮色西合,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老北道曾是沙俄时期修建的运兵铁路,如今早己废弃,枕木间长满了齐腰深的蒿草。
杨军裹紧军大衣,把录音机和笔记本塞进帆布包,加快了脚步。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凄厉。
杨军下意识回头张望,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此起彼伏的草浪在风中摇曳。
刚转过头,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轻轻跟着他。
"同志——"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响起。
杨军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想起村长临别说过的话:"走夜路听见有人叫你,千万不能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军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出的热气拂过脖颈。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死死盯着脚下的铁轨,数着枕木一步步往前走。
"同志——"那声音更近了,带着哭腔,"我迷路了,能帮帮我吗?
"杨军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双腿却机械地往前迈着。
黑暗中,他瞥见右侧草丛里有个模糊的身影,白花花的衣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突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倒。
帆布包甩了出去,录音机"咔嗒"一声摔在铁轨上。
他趴在冰凉的枕木上,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拨开草丛。
"你怎么摔倒了?
"那声音就在耳边,杨军甚至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他咬着牙,伸手去够不远处的帆布包。
指尖刚碰到包带,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几乎尖叫出声,拼命挣扎着往前爬。
那只手却越攥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里。
慌乱中,他摸到了掉在旁边的录音机,反手砸向身后。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
杨军趁机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跑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远处镇子里昏黄的灯光。
第二天,杨军带着满身伤痕回到报社。
领导听了他的讲述,半信半疑地说:"会不会是你太累产生幻觉了?
"但当他打开录音机,里面却录下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杨军的喘息声、脚步声,还有那个女人的呼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最诡异的是,在他摔倒后,录音机录到了这样一段对话:"你终于回头了......""不!
我没有!
"(这是杨军的声音)"你回头了,所以我能抓到你了......"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从那以后,杨军再也不敢走夜路。
后来听当地老人说,老北道在战争年代死了很多人,那些横死的孤魂野鬼,最喜欢在夜里叫住行人,一旦回头,魂魄就会被勾走。
多年后,杨军整理旧物时又翻出了那盘磁带。
好奇心作祟,他再次按下播放键。
然而这次,除了他的喘息和脚步声,再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声音。
最后,只有一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也许,有些故事,永远都不应该被揭开。
就像老北道的月光,永远笼罩着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每当夜深人静,总会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想起村长说过的话:走夜路,千万别回头。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身后叫你的,是人,还是......故事到这里本应结束,但命运总爱开些残酷的玩笑。
三年后的一个雨夜,杨军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声音:"你是当年采访向阳屯的记者吧?
"他握紧听筒,心脏开始狂跳:"您是哪位?
""我是老北道旁的守林人。
"对方顿了顿,"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在一间破旧的木屋里,守林人给我看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那是1945年一个苏联女兵的日记,记录了她在撤退途中与部队失散,最后死在老北道的经过。
其中一段文字让我浑身发冷:"11月12日,暴风雪。
我受伤了,走不动了。
有个中国人想帮我,可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如果有人能看到这本日记,请带我回家。
"守林人说,这些年他经常在夜里听到女人的哭声,也见过有人在铁轨上徘徊。
首到最近,他在铁路旁挖到一具白骨,旁边还放着一本残破的日记本。
"我查过资料,那个苏联女兵叫叶莲娜,当年只有19岁。
"守林人叹了口气,"也许,她只是想找个人带她回家。
"杨军终于明白,当年在老北道叫住他的,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一个被困在异乡的年轻灵魂,渴望得到救赎。
后来,杨军和守林人一起将叶莲娜的骸骨妥善安葬。
那天夜里,他又一次走在老北道上,这次他不再害怕。
月光依旧清冷,铁轨延伸向远方,但我知道,有些执念,终究会得到解脱。
临走时,杨军仿佛听见风中传来轻轻的道谢声。
回头望去,只有漫天的星光,照亮了这条承载着无数故事的老北道。
这个故事,姥姥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因为她知道,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东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太多未完成的心愿,都化作了夜空中闪烁的星光,默默诉说着曾经的过往。
或许,走夜路不能回头的传说,正是人们对未知的敬畏,对逝去灵魂的尊重。
而那些在黑暗中徘徊的身影,也许只是想找个人,听他们诉说,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