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捏着手电筒探进黑暗,光束所及之处,蛛网在斑驳的吊灯下轻轻颤动。
褪色的横幅从天花板垂落,"市中学生篮球联赛开幕式"几个字被岁月啃噬得残缺不全,像极了她们此刻支离破碎的生活。
"好臭。
"林菲捂住口鼻,运动鞋碾碎了墙角发霉的奖杯。
玻璃碴在地上折射出冷光,那是父亲当年带领校队赢得的荣誉,此刻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垃圾。
月光从破碎的百叶窗斜切进来,照亮墙上泛黄的海报——父亲穿着运动服站在领奖台上,胸前的金牌在照片里永远闪着光。
林夏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深浅不一的划痕。
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学生时代的涂鸦,其中最深的一道刻着"林建国教练最帅",旁边还画着个简陋的篮球。
记忆突然翻涌:父亲总爱把哨子咬在嘴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这片木地板上,教她和妹妹练习三步上篮。
"要把这里改成舞蹈教室吗?
"林菲踢开脚边的旧篮球,橡胶表面布满裂纹。
她扎着随意的马尾,校服领口还沾着今早热剩饭时溅上的油渍。
林夏摇摇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上脱落的墙皮:"我们虽然学过跳舞,但没有办学资质。
现在开培训机构,需要营业执照、消防验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些复杂的手续像一堵高墙,横亘在姐妹俩面前。
林菲突然蹲下来,捡起半截断成两截的篮球。
裂口处露出的纤维泛着灰白,像极了父亲化疗后稀疏的头发:"姐,我们办篮球队吧!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爸爸一首想培养出一支冠军队伍,这是他的梦想啊!
"林夏愣住了。
记忆里的父亲总在深夜伏案,台灯下铺满战术图和球员资料。
临终前插着氧气管,还在念叨着"要是能再带一次校队就好了"。
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她翻开手机银行,余额显示40万元——这是父亲留下的全部积蓄,还要用来偿还母亲欠下的信用卡债务。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组建球队?
"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且这点钱,连基础设备都买不全......"林菲突然跳起来,篮球在她手中拍得砰砰响。
这个动作让林夏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的妹妹,总是精力充沛地在球场上奔跑,哪怕摔得膝盖流血也从不喊疼:"车到山前必有路!
爸爸不是说过,篮球场上最忌讳未战先怯吗?
"她跑到窗边,月光勾勒出少女倔强的侧脸,"我们先贴招募海报,总会有志同道合的人。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车灯的光线扫过教室。
林夏慌忙躲到柱子后面,瞥见母亲那辆红色轿车停在不远处。
车窗摇下,露出女人涂着猩红口红的脸,正在和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着什么。
她听见断断续续的对话:"这地段能租不少钱......""下周就签合同......""她要卖掉这里!
"林菲冲过去,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
母亲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和教室里的破旧形成刺眼对比。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像变了个人,开始频繁出入高档会所,信用卡账单堆成小山。
林夏拉住妹妹颤抖的手,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钥匙。
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此刻正躺在她口袋里,贴着皮肤发烫。
"我们得抓紧了。
"她握紧拳头,"不仅要留住这里,还要把爸爸的梦想变成现实。
"林菲突然转身,在墙上撕下一张旧海报。
她用父亲遗留的马克笔,在背面写下大大的字:"星火女子篮球队招募队员!
"字迹歪歪扭扭,却充满力量。
窗外的风灌进来,掀起她的衣角,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