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房间
今天……似乎也不是那么美好。
不过，他己习惯了，也管不了太多，在他看来，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大体扒拉了一下散落的瓶子，让杂物间看着不那么混乱，重新接了一大盆水的他，又拎了拖把，转身进了女人的房间。
“妈，床单……我换下来……洗洗。”
不看不知道，主卧的环境可谓难堪到了极点，混乱，甚至比不上杂物间，烟灰满地，所剩高度不一的啤酒瓶，整个房间都是烟酒气混合体液蒸融后难闻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竟是人住的地方。
“水费不是钱啊？
洗洗洗，盘子还不够你洗的？
有这劲多拿点钱回来啊？”
女人挪了挪身子，象征性的往身上披了点东西，目光不曾离开过手机屏幕，弹了弹烟灰，没好气的骂道，“今天的工资呢？
赚了多少？”
工资。
闻言，正在扯床单的阿喆下意识一怔，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滞了。
“说话啊！
你哑巴了？”
“一共……八十西块零……六毛西。”
愣然许久，阿喆才回神，犹豫着摸向了裤兜。
叮……零零……伴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捧出了一把带着钢镚儿的碎纸币，递去的手都在颤抖，“但，但是，妈……什么但是！”
看到有钱，女人霎时抬头 眼这才有了亮光，一把抓过后如获珍宝般，细细数着。
“妈……”阿喆一时语塞，似不知如何把话说出口，眼看女人即将把钱收纳藏起，这才磕磕巴巴继续道，“我……我也，也……需要钱，药快……”黯淡的目光，满是哀求。
“要钱，张口就是他妈的要钱！
平时给你的药钱，***花哪去了，啊？！”
果然，他的紧张并非无缘无故，一提到钱，女人霎时变了脸色，语气都凶戾了不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死丫头平时没少偷钱给你，老娘不和你要，***反而找上我了？”
“算上小晴的，也还差二十多……”阿喆哽咽着，他知道母亲会生气，更不喜欢母亲生气的样子，他只想抓住母亲的手，试图乞一份宽恕与理解，“对不起，妈……妈，求你了，妈……”啪！
但，回应他的，乃是一道清脆至极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的他两眼发黑。
“他妈的！”
女人满脸的不耐烦，阿喆被掴的不轻，她自己也手疼，甩了甩，使劲在床单上擦着，想要蹭掉手上的油污，动作越发急躁，可偏偏擦不掉，更平添了她几分怒火。
“我猜的就没错，***真是有出息了，现在还会藏钱了？”
女人脸涨的通红，稍作喘息回气后，继续责骂道，“得亏我今天才问出来，鬼知道你除了那死丫头给的，自己私藏了多少工资？！”
越说越气，女人一把撕下床单，狠命砸向了阿喆，“明天我要是看不到一百，你就别他妈回来了，爱死哪去死哪去，滚！”
“对不起，妈……”道歉还不曾出口，突然，阿喆的脸皮不受控的抽搐一下，到嘴的话，也生生被他噎了下去，失神一刹。
是他……阿喆知道，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钱，药，情绪……其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再重要的了，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到一个小房间。
不，还不能……但，活还没有做完……床单还没洗，还有地也没收拾，拖把都带来了……那……就快！
己没时间思索，就连他目光都开始涣散了，动作却是越发的利落。
快，要快！
阿喆一手挽着床单，一手扯着拖把极速打扫，走路甚至会左脚绊右脚，嘴中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他，他……不过，这情况在女人看来，那就是阿喆又在刻意抽风了装给她看了，自然也没好脸色。
“妈的，真是累轻了，这么有劲，不打还不干活，你就是纯他妈贱骨头！
还药，少他妈的天天装病懵老娘！
通通是你不赚钱的借口！”
不过，此番的谩骂，阿喆注定听不到了。
依旧是看着别扭和怪异的动作，偏偏不影响他的打扫进程，甚至熟练的不像样。
他只知晓，在“他”出来之前，自己的一天要完美结束。
快，要再快一点……他的意志，在消沉。
收拾了地板，继而又慌忙泡了床单开始搓洗。
涮涮……“呃，哈，呵呵……”恍惚之间，他就能听到笑声，连同手中翻滚的泡沫与床单的污渍，也映出了一张张狰狞的眼脸。
很难想象，精神与肉体，竟然能在一人的身上扭曲到极致，反复横跳与抽离。
快啊……意识浑噩不堪，偏偏丝毫不影响打扫，就如印在基因里的本能，迎着月色，湿答答的床单就被托着，被他挂到了阳台晾晒。
“你要死啊？
干活不会安安静静的干？”
阳台隔着大厅与主卧，这中间自然会经过，也少不了女人发泄式的谩骂。
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体处于崩溃边缘，意识之中坚持的一句话，一个绝对不能崩溃的理由。
一切都在沉重……阿喆就连身子也开始东歪西倒。
小房间，只要去小房间……吊着意识的他，浑然不知自己这几步路走的如何艰难与踉跄。
嘭！
随着一声沉闷的合门响，阿喆终于回了小房间，尽管是无意，门却是被使劲扣上的。
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她会担心自己，担心自己，母亲就会不开心……谢天谢地，因为这个理由，阿喆撑住了，于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瘫倒在了床上。
小房间，正如其名字一般，是家里一片小的不能再小的区域，打眼望去异常的逼仄。
衣柜与床紧拼，连着一处向外凸出的窗台，无论地板还是床头柜，都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塑料花，玻璃珠，断线的霓虹灯，路障上撕下的贴纸……至于床头柜，那就更好说了，用有字画册堆出来的，齐有床高，中间则是夹了一个掉漆的小铁盒子。
所有物品的相同之处，就是通通很破旧，因为是阿喆从各处垃圾堆里捡到的，也无一不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房间很小，东西间也很挤，但在一定程度上……看着很让人心安。
但，也不知为何，阿喆好像很不愿面对这些东西一般，始终埋着头。
甚至，他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悄然间，阿喆感觉的到，窗棱处升腾放大的一团怪异黑影，遮挡了洒在他背后的月光，让他心头一紧。
他……终是又出现了。
“好心疼你啊，我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