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和爷爷完全不同。
她是个地地道道、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老太太,手脚粗大,心思却全绕在香火上。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我妈没生出个带把儿的。
这个认知,是我后来像拼凑破碎的瓷片一样,从她零碎的唠叨和看我的眼神里,慢慢拼出来的——女娃也好,女娃也好,那语气里的勉强,像咽下去一口苦药。
可小时候的我,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我那时最盼望的,除了林叔叔来(这个等下再说),就是爷爷奶奶来我家做客。
因为只要他们一来,家里就像被施了魔法。
那个用竹枝抽我、用刻薄话砸我、让我饿肚子的恶魔爸爸,瞬间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儒雅、甚至带着点孝顺面具的男人。
他会亲自系上围裙(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钻进那间我每天战战兢兢伺候他的厨房,叮叮当当地炒几个像样的菜。
餐桌上,他会笑着给爷爷奶奶夹菜,甚至——这最让我心惊肉跳——也会夹一筷子给我,放在我碗里,嘴里还说着: 囡囡也多吃点,长身体。
每当这时,我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不是感动,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知道,那双在爷爷奶奶面前盛满慈爱的眼睛,余光正像冰冷的探针,紧紧锁着我。
他在无声地警告: 演好你的角色,小贱种。
敢多吃一口,敢说错一句话,后果……
吃饭像上刑。
饭菜的香味像毒气,诱惑着我空瘪的胃袋,但我只能小口小口,像个最矜持的淑女,只敢扒拉碗里那一点点可怜的饭粒。
我不敢看碗里那块油亮的红烧肉,更不敢去碰爸爸夹来的菜。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胆敢吃得太饱,等那扇门一关,送走爷爷奶奶的脚步消失在楼梯口,他就能把我打到把刚吃下去的东西,连带着黄绿色的胆汁,一起吐出来。
我妈刚跑的那两三年,是我最脆弱也最异想天开的时候。
看着奶奶偶尔流露出的、对叔叔家那个小弟弟的宠溺,我心底也曾冒出过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怜的希望。
有一次,趁着爷爷奶奶单独在客厅,我像个小耗子一样蹭过去,拉着奶奶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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