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才知道,苏晚晴早嫌我没本事,连我的葬礼都懒得演。重生回初遇前,
我避开所有能遇见她的雨、她的城、她的路。“陆总,有位苏小姐在楼下等您三小时了,
说有误会要解释...”“不认识。”我按下电梯关门键,就像按下前世记忆的删除键。
她不知道,这一世我的胃终于为自己而疼。1雨点砸在殡仪馆冰冷的玻璃窗上,
凝成浑浊的水痕,再蜿蜒滑落。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气和劣质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粘稠得让人窒息。陆沉——或者说,
此刻脱离了那个躯壳、只剩下冰冷知觉的一缕意识——悬浮在告别厅的角落,
俯瞰着下方那场属于他,却又与他毫无关系的仪式。告别厅里稀稀拉拉坐了不到两排人。
他生前部门的几个老同事,脸上带着些微的局促和茫然,低声交谈着什么。
几张模糊的远亲面孔,眼神空洞。除此之外,空旷得能听见穿堂风在角落呜咽的声音。
他的黑白遗照挂在正前方,照片里的陆沉笑得温和,甚至有些木讷。那是苏晚晴选的,
她说这张显得老实本分。现在这笑容定格在冰冷的相框里,对着台下这片死寂的凄凉,
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最刺眼的,是那个位置——本该属于未亡人的第一排正中央,
空着。如同一个豁开的、嘲笑命运的黑洞。灵魂状态的陆沉,感觉不到心跳,
但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寒意攫住了他。视线不受控制地穿透墙壁,
投向侧后方那个小小的休息室。门虚掩着,漏出里面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不耐的女声。
是苏晚晴。“……行了行了,我知道,”她对着手机,
语气像是在打发一个纠缠不休的推销员,“人都烧了,骨灰盒也摆那儿了,还要我怎样?
哭天抢地演给谁看?耗了一上午还不够?陆沉的意识猛地一沉。他“看”到苏晚晴倚在窗边,
精心描画过的眉眼间没有半分哀戚,只有一种终于卸下重担的烦躁。
她甚至不耐烦地用指尖敲着手机壳。“周扬那边怎么说?”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
却透出一股热切,“他答应帮我处理老陆那点破赔偿金了吧?啧,指望他那点工资,
到死都买不起我看上的那个包……现在好了,总算清静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陆沉早已不存在的意识核心。那些他拼尽全力维系的“和睦”,
那些他自以为无微不至的照顾——清晨温在灶台上的粥,
深夜她随口一句“胃不舒服”就立刻跑遍半个城买来的特效胃药,
他放弃晋升机会留在她身边时她脸上那短暂的笑意……原来在她眼中,
都只是“没本事”的佐证,是束缚她的枷锁。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加班后冒雨回家,
只为她睡前随口提了一句想吃城东那家店的蟹粉小笼。他浑身湿透,
小心翼翼把热气腾腾的盒子递给她时,她皱着眉接过去,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久,
蟹粉都不鲜了。” 那时的失落,和此刻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相比,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休息室里,苏晚晴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刻薄的庆幸:“……跟了他这些年,
真是受够了。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窝囊废一个。死了正好,省得我再提离婚撕破脸,
麻烦!周扬答应帮我了,过几天就……“轰——!意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碾成齑粉后,
连灰烬都被随意践踏的冰冷虚无。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意义,所有的“爱”,
都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他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似乎也要被这恶毒的言语彻底抹去。
即将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吞噬的瞬间——一股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吸力猛地拽住了他!
像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旋涡,天旋地转,
五感被粗暴地挤压、撕裂、然后重组……2“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里滚出,
带着真实的、属于肉体的疼痛感。陆沉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
随即又被天花板上那盏熟悉又陌生的老旧吸顶灯晃了一下。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灰尘味、淡淡的汗味,
还有一种久违的、属于廉价出租屋的、潮湿木头和泡面混合的气息。
他撑着身下的硬板床坐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久睡后的僵硬和酸痛。
目光扫过狭小的房间:掉漆的书桌,堆满专业书的简易书架,墙上贴着一张过时的城市地图,
日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日历上。猩红的数字刺入眼帘:201X年,9月12日。
距离他记忆里那场宿命般的初遇,还有整整三个月。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声声,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痉挛,火烧火燎地疼。这不是灵魂的幻痛,
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的剧烈反应。前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晚晴身上,
她的胃被他保护得密不透风,从未让她尝过这种滋味。现在,这迟来的、属于自己的疼痛,
像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抽醒了他。昨夜宿醉残留的眩晕感和胃部的灼痛交织着,
啃噬着他的神经。然而,比这生理痛苦强烈千百倍的,
是灵魂深处那场葬礼的余烬——苏晚晴那张涂着精致口红却吐出最恶毒话语的嘴,
那空荡荡的第一排座椅,那“窝囊废”的冰冷判词……如同冰冷的潮水,
一遍遍冲刷着他刚刚复苏的意识。恨吗?或许有。但此刻占据上风的,
是一种更彻底、更决绝的情绪——避。他深吸一口气,出租屋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
眼神里最后一丝迷茫和残留的痛苦被彻底冻结,淬炼成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前世的情缘?
前世的付出?前世的牺牲?“呵……”一声短促、毫无温度的低笑从喉咙里溢出。他抬手,
用力按压着灼痛的胃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都结束了。上一世的一切,
连同那个愚蠢的、为爱燃烧殆尽的陆沉,
就留在那个被雨水打湿的、充满谎言和背叛的葬礼上吧。这一世,
他只有一个目标:避开苏晚晴。避开所有能通向她的路径,如同避开一场致命的瘟疫。
三个月的时间,在陆沉精密如钟表齿轮的运转中飞速流逝。前世放弃的那个外派升迁机会,
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里。当区域经理带着惋惜又隐含期待地再次询问他是否考虑留在本地时,
陆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经理,外派的机会我考虑清楚了,我去。而且越快越好。
经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小子!有魄力!
我就知道没看错人!准备准备,下月初就出发!
陆沉提前一周离开了这座承载着前世所有爱恨情仇的南方城市。没有告别,没有留恋。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越来越小,最终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没。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胃部那熟悉的、属于自己的隐痛似乎也随着距离的拉开而舒缓了一些。
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掌控感,正从心底悄然滋生。
外派地是北方一个正在崛起的工业新城。陆沉把自己像一颗钉子一样狠狠楔进了新项目里。
他沉默寡言,却行动力惊人。凭借着重生带来的那一点模糊却精准的行业前瞻性判断,
他将其归功于“平时关注行业报告”,以及前世积累的扎实经验和被磨砺出的隐忍细致,
他在几个关键节点提出了令人眼前一亮的方案,解决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危机。不到半年,
“那个新来的陆主管,有点东西”的评价开始在分公司内部流传。他的职位悄然提升,
收入水涨船高。他搬出了公司安排的简陋宿舍,租下了一套明亮整洁、带落地窗的单身公寓。
他请了私教健身,原本因长期伏案和压抑生活而有些单薄的身形逐渐变得挺拔结实。
他开始为自己挑选合身、质料良好的衣物,剪掉了前世苏晚晴总嫌弃“土气”的发型。
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沉静锐利,下颌线条清晰,
眉宇间曾经的温和怯懦被一种内敛的自信取代。
他不再是那个围着苏晚晴转、生活重心只有一隅之地的陆沉。他开始真正“看见”自己,
为自己投资,为自己规划。偶尔深夜加班结束,胃部还是会习惯性地传来一阵阵紧缩的疼痛,
提醒着他前世透支的代价。他会平静地倒一杯温水,或者拉开抽屉拿出胃药。
这疼痛是属于他自己的,提醒他活着的真实,也提醒他避开那个深渊的必要。3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南方城市,苏晚晴的生活却像陷入了一团看不见的乱麻。前世那个浪漫的雨天,
她特意去了那家文艺的书店,在熟悉的屋檐下等了很久。雨水淅淅沥沥,打湿了她的裙摆,
期待中的那把伞和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烦躁缠绕了她好几天。
“怪了,明明感觉……好像该遇到什么人的。”她对着闺蜜抱怨,语气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