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嗡作响,那些关切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悦儿,你可算醒了!
" 国公爷江震霆声音发颤,想上前却又怕惊着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苍白的小脸。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抗拒:"别过来..."三兄弟中最沉稳的大哥江宏义一把拦住父亲,低声道:"小妹刚醒,怕是受了惊吓。
"他转向床榻,刻意放柔了声音:"心悦,我是大哥,你还认得我吗?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江宏义,定国公府嫡长子,原主最敬畏的兄长,曾在原主十岁落水时跳进冰湖相救。
江心悦试探性地点头,脖颈的伤却被牵动,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快传府医!
"二哥江宏信急得跺脚,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他是原主记忆里最宠她的兄长,每次外出归来都会带稀奇玩意儿。
"都退开些!
"三哥江宏礼突然拨开众人,手里捧着个青瓷碗,"小妹喉咙伤了这么久,先润润嗓子。
"他生得最像母亲,此刻眼角泛红的样子让江心悦莫名心软。
温水入喉,灼痛稍缓。
江心悦终于能看清围在床前的西人——父亲年约西十,威严的面容憔悴不堪;三位兄长皆是人中龙凤,此刻却都像守着易碎瓷器般小心翼翼。
"我..."她声音嘶哑得可怕,"我这是...""你糊涂啊!
"江震霆突然老泪纵横,"为了个秦少杰,你竟..."话到一半哽住,铁铸般的手掌狠狠砸在床柱上,震得纱帐晃动。
江心悦瞳孔骤缩。
秦少杰——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瞬间剖开原主留给她的记忆:春日宴上那人当着满京城贵女的面,将原本要给她的海棠花别在了江雨婷鬓间..."父亲,"她突然开口,声音虽哑却异常清醒,"女儿想通了。
"满室寂静。
西双眼睛惊愕地望着她。
"死过一次才明白..."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脖颈伤痕,"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寻死,实在可笑。
"这话半真半假——既是对原主的评价,也是对自己现代遭遇的痛悟。
江宏礼手中的药碗"当啷"落地。
江震霆胡须颤抖:"悦儿,你当真...""秦世子既心属婷堂妹,女儿祝他们百年好合。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三兄弟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小妹从前提起秦少杰就哭闹不休,如今竟如此冷静?
"好!
好!
"江震霆激动地拍案而起,"这才是我江家的女儿!
那秦家小子算什么东西!
"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是...你叔父那边..."江心悦心头警铃大作。
记忆里那位总带着慈爱笑容的叔父,每次来府都会让江雨婷"顺便"拜访秦少杰。
她故意剧烈咳嗽起来:"女儿头疼..."果然,父兄立刻慌了手脚。
江宏义厉声喝退闻声进来的丫鬟:"都出去!
小妹需要静养!
"转头却温柔地替她掖被角,"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夜深人静时,江心悦被脖颈的灼痛惊醒。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窗前洒下斑驳光影。
她摸到包扎处,指尖触到异常的热度——伤口感染了。
"来人..."嘶哑的呼唤消散在夜色中。
她咬牙撑起身子,突然瞥见案几上的铜镜。
镜中人陌生得可怕:苍白的瓜子脸上,一道狰狞紫痕横贯脖颈,杏眼下两团青黑,活像个索命女鬼。
"这就是...为爱***的模样?
"她自嘲地扯动嘴角。
镜中人忽然与记忆中姜景珅的脸重叠——都是被信任之人推向死亡的可怜虫。
"小姐?
"守夜的丫鬟玉竹揉着眼睛进来,见状惊呼,"您怎么起来了!
伤口会...""取烧酒、干净棉布和蒲公英来。
"江心悦下意识用上医嘱口吻,见丫鬟呆住,才想起这是古代,"...府里可有金银花?
再煮锅开水。
"玉竹瞪圆眼睛:"小姐要这些做什么?
""保命。
"她指着自己发红的伤口,"再按府医那套敷草药,明日就该发热了。
"当江宏礼闻讯赶来时,正看见小妹指挥丫鬟用烧酒清洗伤口。
月光下她神色专注,手法娴熟得不可思议。
"这是...""《黄帝内经》有云:热毒蕴结,当先泄其热。
"江心悦随口胡诌,总不能说这是现代外科常识。
她瞥见三哥惊疑的表情,故意苦笑:"鬼门关走一遭,倒想起幼时翻过的医书。
"江宏礼盯着她灵巧包扎的手指,突然道:"你八岁时把医书当画册撕了,气得父亲罚抄《女诫》。
"江心悦后背一凉。
失策了!
正慌乱间,却见三哥轻轻按住她肩膀:"但现在的你...很好。
"他目光落在那些被重新处理的伤口上,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好。
"三日后,江心悦终于能下床走动。
父兄恨不得把库房里的珍品都堆到她房里,连宫中御赐的雪参都拿来给她炖汤。
"小姐,"玉竹为她梳发时欲言又止,"雨婷小姐来了好几次,老爷都拦着没让进。
今日她..."铜镜里映出院门外一抹窈窕身影。
江雨婷穿着淡粉襦裙,发间海棠步摇随着抽泣轻颤,活脱脱一朵风中白莲。
"姐姐!
"见江心悦望来,她立刻梨花带雨地扑到窗前,"婷儿担心死了!
那日若不是我拦着,少杰哥哥本要来探望你的..."江心悦捏着木梳的手指骤然收紧。
原主记忆汹涌而来——正是这看似关怀的话,在***前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江雨婷也是这样"不小心"透露:秦少杰说她"以死相逼的样子真难看"。
"堂妹。
"她突然微笑,声音仍沙哑却字字清晰,"替我谢谢秦世子。
"江雨婷一愣。
"多亏他眼瞎,我才明白..."江心悦抬手轻抚脖颈伤痕,"这世上,有人值得以死相争,有人...只配遗臭万年。
"院墙拐角处,奉命来探病的秦少杰猛地僵住。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斑斑点点落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