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槐树下,布条上的血字在风中微微颤动,像一条悬在头顶的毒蛇。
他伸手触碰那湿漉漉的布料,指尖立刻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血字竟开始蠕动,顺着他的手指爬上手臂,在皮肤表面烙下一行凸起的文字:"明日亥时,来取头骨。
"老太婆的拐杖重重杵地,那截小儿脊椎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陆家的账,从来都是连本带利地收。
"她独眼中的瞳孔突然竖了起来,像某种冷血动物,"你接了阴契,就是认了这笔债。
"林默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小指第一节关节处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看见里面苍白的指骨——骨头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正随着他的脉搏忽明忽暗。
"跟我来。
"老太婆转身走向隔壁的瓦房,佝偻的背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除非你想现在就变成阁楼里的藏品。
"瓦房里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发霉的草药味混合着某种肉类***的腥臭,让林默的胃部阵阵抽搐。
神龛上供着的漆黑骨灰坛突然"咚"地摇晃了一下,坛身上的红绳无风自动,七枚铜钱相互碰撞,发出催命般的脆响。
老太婆抖着手点燃三炷血红色的香,烟雾竟在空中凝成三个骷髅头的形状。
最骇人的是,这三个烟雾骷髅的嘴里,都叼着一截正在燃烧的指骨。
"六十年前,陆崇山为了炼长生骨......"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起来,喉结在皱巴巴的皮肤下滚动,"他把活人绑在槐树上,用铜漏斗往天灵盖里灌滚烫的树汁。
"供桌上的骨灰坛突然炸裂,一团粘稠的黑水喷涌而出。
水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活动的画面:穿军装的陆崇山站在槐树下,脚下跪着一排被剥去面皮的孩童;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被铁钩吊起,她的尖叫声化作实体,变成一串串血珠滴在账本上;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契约上——林默的签名赫然在目,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下。
林默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确实记得三天前的傍晚,自己曾在槐树下接过一片飘落的树叶。
当时掌心传来刺痛,他还以为是叶缘的锯齿所致。
现在想来,那片"树叶"的形状,分明是半张被揉皱的人皮......回到青槐居时己近子夜。
林默发现书房的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从窗口一首延伸到书架前。
那本民国账册摊开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穿红袄的小女孩站在槐树下,怀里抱着个银锁片。
诡异的是,照片上的槐树枝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慢慢缠住女孩的脚踝。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林默攥着老太婆给的槐木钉冲上楼,发现钉死的木板裂开了一道缝。
有根苍白的手指正从缝隙里缓缓伸出,指尖上挂着个银光闪闪的小锁片——正是照片上女孩怀里那个。
当他的影子罩住那根手指时,整面墙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
血水在墙面上蜿蜒流动,组成一行新的字迹:"寅时将至,先付指骨利息"。
林默这才惊觉,自己左手小指的皮肤己经完全透明,里面的骨头正在融化,像一根被高温炙烤的蜡烛。
最恐怖的是,融化的骨油没有滴落,而是化作一缕缕白烟,顺着地板缝隙流向阁楼。
烟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他们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阁楼里的抓挠声突然变成了欢快的敲击,仿佛债主正在清点收到的"利息"。
林默跌跌撞撞地后退,后背撞上了走廊的穿衣镜。
镜中的他面色灰败,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骨轮廓正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额骨位置赫然刻着两个血字:"待取"。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寅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