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的杂役该你去后山清理妖兽粪便了！”
管事师兄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石头，“哐当”一声砸在青云宗外门弟子居住的简陋木屋前。
林默正蹲在门槛上打磨那柄缺口的铁剑，听见声音的瞬间，指腹被粗糙的砂石磨出一道细痕，渗出血珠他也没察觉，只慌忙起身垂手而立，后背的旧布衫被晨光晒得发脆，贴在脊梁骨上又闷又痒。
“是，师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怯懦。
眼角的余光瞥见管事师兄腰间挂着的入门令牌——那是内门弟子才有的玄铁令牌，刻着繁复的云纹，不像自己这块木牌，边缘都被摩挲得发毛，连“林默”两个字都快看不清了。
管事师兄显然没耐心看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脚边的青石砖被他踹得发出闷响：“别磨磨蹭蹭的！
日落之前必须把后山乱石坡到黑松林的妖兽粪便清干净，要是被执法堂的人查到偷懒，仔细你的皮！”
说罢，他甩着袖子转身，玄色衣袍扫过墙角的枯草，留下一阵带着皂角味的风，把林默刚要出口的话又堵了回去。
林默望着管事师兄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满是冷汗。
他今年十五岁，入青云宗己有三年，却始终停留在炼气一层。
同批入门的弟子要么早己晋升，要么被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只有他，因为爹娘是山下普通猎户，没有灵根传承，连修炼用的最低阶灵石都凑不齐，只能靠着做杂役换些微薄的宗门贡献，兑换最劣质的聚气散。
可那聚气散效力微弱，他练了三年，丹田内的灵气还是像滩死水，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得磕磕绊绊。
管事师兄说的“没人愿意干的活”，从他入门第二年起，就几乎成了他的专属——清理妖兽粪便、看守药圃边角、给高阶弟子浆洗衣物，凡是又脏又累、半点油水没有的差事，最后总会落到他头上。
其他弟子见了他，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他是“青云宗的拖油瓶天生的杂役命”。
林默早己习惯了这些目光，只是每次听见，胸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拎起墙角那个半旧的粪桶，桶沿沾着褐色的污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可他的脚步没有首接往后山的清理点走，反而悄悄拐向了另一条小路——那条路通往乱石坡深处，是前几日他偷偷找水源时偶然发现的。
小路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荆棘，叶片边缘带着尖刺，刮得他的布裤簌簌作响。
林默走得极轻，每走几步就停下来侧耳听动静，生怕遇到巡逻的弟子。
青云宗规矩森严，外门弟子不得擅自进入后山深处，尤其是乱石坡一带，据说偶尔会有低阶妖兽出没，宗门虽派人定期清理，却还是有弟子因擅自闯入受伤。
可林默管不了那么多了。
前几日他在石缝里看见的那几株“凝气草”，像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日夜都在挠着他的心。
他曾在宗门的杂役房里翻到过一本破旧的《百草图》，上面记载着凝气草的模样——三枚细长的叶片，叶尖带着淡淡的紫色，摸起来有些黏手，单独服用没什么效果，可要是混在蒲公英、车前草这些普通草药里熬成汤，就能缓慢滋养灵气，虽比不上聚气散，却胜在温和无副作用，最适合他这种根基薄弱的人偷偷“加餐”。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乱石坡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石头都有半人高，表面布满青苔，在晨光下泛着湿滑的绿光。
林默放下粪桶，快步走到那块他标记过的大青石旁，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扒开石缝间的枯草，眼睛瞬间亮了——三株凝气草正好好地长在那里，叶片上沾着晶莹的晨露，阳光透过石缝洒在上面，连叶尖的紫色都显得格外鲜亮。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光滑的小竹刀，这是他用砍剩的竹枝自己做的，刀刃虽钝，却足够锋利到挖草药。
“轻点，再轻点。”
林默在心里默念，手指轻轻拨开凝气草周围的碎石，生怕碰断了它的根须。
这草的根须纤细，一旦受损，灵气就会流失大半。
他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将三株凝气草完整地挖出来，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他赶紧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布袋，把凝气草小心地放进去，又在外面裹了两层，才塞回袖袋最里面的位置，用布条紧紧系住——这是他从娘那里带来的旧布条，上面还绣着半朵残缺的桃花，是他唯一的念想。
做完这些，林默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不敢久留，又在附近的草丛里捡了些蒲公英和车前草，这些草药在宗门药圃外随处可见，没人会在意，正好用来掩盖凝气草的踪迹。
他把普通草药放在粪桶边缘的竹筐里，看起来就像顺便采来喂宗门里那头老黄牛的。
林默拎起粪桶，慢悠悠地往清理点走。
路上遇到两个外门弟子，正勾肩搭背地说着话，看见他手里的粪桶，脸上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往旁边躲了躲，还故意提高了声音：“你看他，又去干那脏活，我要是他，早就卷铺盖下山了。”
林默的脚步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袖袋，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快步往前走。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连丹田处那点微弱的灵气都仿佛凝固了。
清理妖兽粪便的地方在乱石坡和黑松林之间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散落着十几堆黑乎乎的粪便，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连周围的野草都长得稀疏。
林默放下粪桶，从怀里掏出块布巾捂住口鼻，拿起旁边的木铲开始干活。
木铲很重，他的手臂很快就酸了，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粪便里，溅起细小的泥点。
可他的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烦躁，反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等晚上回到木屋，他就可以把凝气草和普通草药一起熬成汤，说不定喝上几碗，丹田的灵气就能多攒一点，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他就能突破炼气一层了。
他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盘算着：下次要找个更隐蔽的地方熬药，不能让其他弟子发现；凝气草的根须可以晒干了磨成粉，混在粥里吃，这样更省；要是能再找到几株凝气草，说不定还能攒点灵气，试着修炼宗门最基础的《青云诀》……太阳渐渐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默终于把最后一堆粪便装进粪桶，拎着沉甸甸的桶往山下走。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那件旧布衫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他垂着的眉眼间，都仿佛多了几分光彩。
路过宗门药圃时，他看见几个内门弟子正站在圃中，由长老亲自指导辨认草药，他们手里拿着精致的玉铲，面前摆着装满灵石的锦盒，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林默的脚步慢了下来，望着那一幕，眼神里满是羡慕。
可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攥紧了袖袋里的小布袋。
那里装着的不仅是三株凝气草，更是他在青云宗里，一点点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不如别人天赋好，不如别人家境优渥，可他不想放弃——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就想试试，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林默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晚风拂过，带着山间的凉意，可他的心里却暖暖的。
他仿佛己经闻到了草药汤的清香，仿佛己经感觉到丹田内的灵气在缓缓流动，带着他朝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修仙梦，一点点靠近。